看到解救自己灼燒的胃部的東西,那個男人再也顧不得謾罵站在門口的囚禁自己的罪魁禍首,急忙撲向臟污的地板,撿起已經被穢物污染了表面的東西,用同樣骯臟的手打開餅干和瓶裝水,狼吞虎咽地塞進了自己的嘴里。
“我覺得他很快就會死于痢疾。”謝藤在那野獸般的進食姿態中表露出不合時宜的幽默感,同時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探向聞哲,勾住了對方的指尖。
“如果這是戰俘營,那你肯定會上國際法庭。”聞哲平靜地聲音帶著介于諷刺和玩笑之間的詭異語氣。
區別于此前將近一個小時里的反復卻皆告失敗的嘗試,這一次聞哲并沒有甩開謝藤的手。
謝藤倍感驚訝,怔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用力握緊對方的手,感嘆:“你終于不生氣了。”
1小時以前——
當謝藤說出“只憑語言就能把他們徹底逼瘋,讓他們想立刻親手結束自己的生命”的剎那,聞哲短暫卻徹底地愣住了。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對方,一時無法接受自己當初對謝藤的評估竟然已經被徹底顛覆的事實。
——殺了他。
聞哲聽見理智在命令自己動手。
——不!
他的身體當即違背了自己的意愿,讓他一動也無法動作。
——“小女孩”和“少年”還沒有消失,他還有機會扭轉局勢。
聞哲的理智隨即為身體本能的拒絕不斷開脫,勸說自己放棄最直接有效的解決方法,選擇了最艱難且未必有效的另一種解決辦法,他因此只能盯著自己面前典型的、善于進行精神裹挾的自毀型造物主,把所有的理智拿去與自己矛盾的內外斗爭,只為了讓自己能勉強維持住平靜的表象。
許久,聞哲終于開口:“一個條件。”
“如果足夠有創意,”謝藤點頭,說,“我肯定會同意。”
“無論什麼情況,你都不能親手施暴來促成結果。”聞哲強調,“我所指的是物理層面的一切暴力行徑。不包括語言。包括你自己。”
“‘包括我自己’——很有趣的說法。”謝藤短暫卻認真地思忖,很快給出結論,“很不錯的限制條件。我喜歡附加有挑戰的規則。”
“同意?”
“當然。”
“如果你違反了規則?”聞哲問。
“該回合就算我輸。”謝藤說。
聞哲頷首。
“你可以開始選了。”謝藤比了個“請”,“逐個房間湊近去觀察一下再做決定也沒有關系。”
聞哲搖頭:“我選綠色3號。”
“比我想象得要快,”這次換成謝藤驚訝了,“而且是個不錯的選擇。我能好奇一下你為什麼會選它?”
因為謝藤短時間內已經往那個方向看了三次,聞哲想,讓他很難不通過排除法來推定那間房的“囚犯”究竟有多麼特殊。
聞哲聳肩:“感覺而已。”
“那麼,”謝藤宣布,“游戲開始。”
但,當他說完后,打算拉起聞哲的手,與他并肩前去時,卻被對方堪稱完美地避開了,連指尖都沒能碰到。
“開門吧。”聞哲走到房間前站定。
“為什麼不讓我牽你的手?”謝藤察覺出不對,“你生氣了?為什麼?”
聞哲沒有回答。
1小時以后——
第210章視實-1(II)
謝藤此前無論面對誰,總是能利用自身優勢,將自己至于支配地位。
盡管有些是支配是隱形的,但他只要支配實際存在即可,并不在乎表面如何。
其區別于聞哲所精確使用的“討喜”,謝藤所擅長的是“利用”別人潛在的本能。
如跟他來往最密的盎撒人,始終生活在家庭與自身的夾縫中,既迫切希望別人肯定自身優秀的實力,也不敢徹底擺脫自己的家族傳統。
謝藤選擇盡可能的給對方最大限度的決定權,用讓對方表面照顧,實則決定自己生活上的各方各面的方式,讓對方找回了靈魂上的支配權;
意裔喜歡冒險與刺激的同時,從來不愿意否定自身貪財的本性,加上對其“弱勢國家”或“政體”的同情心,謝藤所需要做的就是讓的對方相信自己擁有”絕對公證的信念“——盡管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HR助理喜歡扮演優秀的長姐,那麼他所需要做的就是找到頑皮與體貼之間的平衡點;
醫生喜歡照顧小輩,他就做那個最頑皮的孩子,讓他無論如何也放不下自己……
……
謝藤每一個看似胡鬧的舉動,其實在某種程度上與聞哲的觀察分析后再應對的方式異曲同工。也正因為如此,他們二人的博弈其實一直都在繼續。如同向同樣方向拉鋸。雖然他們都在移動,但他們其實并未移動對方,而在旁人眼中他們卻早已經密不可分。
但此前的一個小時里,謝藤根本無暇思考游戲與博弈如何。從裝可憐到懇求再到撒潑打滾,簡直無所不用其極,卻都對聞哲徹底失去了作用。不止被聞哲拒絕了所有的肢體接觸,還拒絕回答他的任何問題。就連以往會時刻注意到自己微不足道的情緒變化并及時給出的恰當反饋的縱容,也消失了蹤影。
謝藤費盡功夫,卻都變成了純粹的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