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和海風帶來的寒意與身體蘊含的溫暖相互推拉,謝藤的腳步踉蹌得就像一個搖晃的醉漢,很快就幾乎掛在了聞哲身上。
“你的體溫很舒服。”謝藤說。
“你能好好走路嗎?”聞哲無奈道,“你這樣粘著我,不止是在妨礙我,也是在折磨你自己……”
聞哲及時接住差點滑倒的對方,愈發無奈道:“勞駕你多注意腳下。”
“我醉了。”謝藤突然出聲,故意更加夸張地搖晃,“你不能對一個醉鬼要求太多。要照顧好我。”
“請把謊撒得像樣些。”聞哲不再只是拽著對方的手,而是言行不一地環住了對方的腰。
“你真討厭。”謝藤干脆半靠在對方的肩膀上表達不滿,“我最討厭甜言蜜語和親密舉止都無法誘騙的人。”
“不用罵得如此委婉。”聞哲說。
“這種人往往無論什麼時候都能維持清醒。”謝藤說。
“歡迎指名道姓。”聞哲大方道。
“我懷疑你根本就不會失控。”謝藤表示。
“你就這麼在意我是否會失控?”聞哲不解地短暫駐足。
“我討厭這種詭異的交談方式。”謝藤趁機鉤住對方的腰,纏得更緊了,完全不像是在用自己的腿在走路,而像是被對方扛著走。
“理由是什麼?”聞哲艱難地走了幾步,最終只得停下。
“我的任何一部分,都足以讓別人疲于奔命。”謝藤不止沒有回答,還在繼續道,“你為什麼還能這麼平靜?這種既理所當然又游刃有余的模樣,甚至找不到任何驚喜的痕跡。”
“你已經讓我很驚喜了。”聞哲揉了揉自己脖頸邊謝藤那顆沒有干透的腦袋,畢竟“失敗”對他來說也是第一次,“好好走路。
別逼我動粗。”
“只是還沒有到達驚訝的程度。”謝藤讓自己的兩條腿勉強恢復了“醉鬼”的模樣。
“其實你不用那麼在乎失控與否,”聞哲說,“也不用效仿我的方式。完全可以使用屬于自己的方式。只要別人無法辨識出真假即可。”
“就像你對待我的方式?”謝藤問。
“之前是。”
“現在呢?”
“我不知道。”
“……”
謝藤驟然駐足,不再裝醉,也不再糾纏對方的腰。杵在原地怔了好幾秒,大腦才處理完這段極其簡短的對話,遲來地意識到聞哲說了什麼。
“是我聽錯了嗎?”謝藤湊到聞哲面前,盯著對方的眼睛問。
“你沒有聽錯。”聞哲說。
“原來談論我只是鋪墊,這才是你不想談論的部分。”謝藤笑了,“你根本不喜歡談及自己。對嗎?”
聞哲不置可否地揉了揉對方的腦袋,而后按住他的腦袋,將他扒向旁側,獨自繼續向前走住一段距離,才發出聲音。
但他的聲音太輕了,根本無法與海浪聲抗衡。
謝藤只能勉強聽到“離開”和“影響”這兩個詞,干脆大步奔向對方,抓住聞哲的胳膊,追問:“你說什麼?再重復一遍。”
“認識我或者我的離開,其實對你根本沒有任何影響。”聞哲巧力抽回自己的胳膊,繼續向前走,“你骨子里有一種頑固的認知,讓你混亂的部分得以固定下來。但從來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你本身。”
謝藤怔了半秒才回過神來,急忙再度大步追上,接二連三地追問:“你剛才還說我這樣很好,為什麼你的語氣聽起來卻不好?這與你自身的聯系是什麼?還是說……”
“沒有那麼復雜。
”聞哲說,“只是你雖然需要我,但你其實并沒有那麼需要我,而我的確已經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回來了。”
“別告訴我你也喝醉了?”謝藤難以置信,“上次不是幾瓶伏特加還能走直線嗎?”
“有一個說法。”聞哲說。
“什麼?”
“海的緣故。”
“很感性的說法。”謝藤疑惑,“這不像是你。”
“的確不像。”
“除非你很喜歡海。”
“的確。”
“……”
謝藤再度怔愣,啞然許久才找回聲音,問:“你很喜歡海?”
“是的。”聞哲頷首。
謝藤愈發驚訝地看著對方。
“你不應該顯得如此驚訝。”聞哲不以為然,“每個人都會有幾樣自己偏好的東西。”
“問題不在于偏好。”而在于謝藤是第一次聽聞哲親口說喜歡什麼東西。
可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在海的周圍。無論是紐約或古巴的港口,或者是游艇上的航行。但他之前居然完全沒能從對方那里察覺到任何好惡的跡象。
看不到模樣的黑暗海面、海浪聲以及提起個人的特別偏好似乎佐證著是追問剛才的最好時機。
謝藤選擇抓住機會,把同樣的問題拋回給對方。
“認識我或者離開我,對你是否有影響?”
“有。”聞哲說。
“是……?”
謝藤還想追問具體的回答,卻被對方的吻制止。
聞哲很快放開對方,轉身就走,聲音遙遙傳來:“再不回去,剛才的許諾就不算數了。”
“你怎麼學會耍賴了?”謝藤不滿地大步追上,“這是我的特權。”
“沉溺于享受特權本身就是一種陋習。”
“我不管!”
謝藤在清晨被浴室的水聲驚醒,彈坐起身后又很快倒回床上。
浴室用完全透明的防霧玻璃做墻壁,躺在床上也能一眼能看清里面。
謝藤先欣賞了自己在對方身上留下的“杰作”,而后才注意到其他。
認真的刮臉方式,高效的洗澡方式,粗暴的對待頭發與身體,也可能只是速度造成的連帶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