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意大利人說,“我出身的家族里一直流傳著有一套奇怪卻合理的假想。是我最喜歡聽的睡前故事。”
謝藤問:“是什麼?”
“我們南歐的工業革命,其實從文藝復興時期就已經開始了。”意大利人手舞足蹈地說,“只是沒有被人察覺而已,直到英格蘭島的盎撒人通過戰爭竊走了我們的成果。”
“很特別的假想。”謝藤說,“理由是達芬奇?”
“科學家達芬奇。”意大利人說。
“而非藝術家達芬奇。”謝藤說。
“很驚喜。”對方說。
“驚喜?”謝藤問。
“因為你。”對方說,“在我們這里,在那些被媒體控制的選民們所選出的人中,他們甚至還不如像你這樣的外國人對意大利了解。”
意大利人突然對謝藤給出了相當高的評價,接著又突然拋出一個完全無關的問題。
“你是如何確定我就是我的?”
意大利人詭異的提問方式讓聞哲一愣。
他還來不及深思,謝藤就已經開口回答:“我有優秀的同伴。”
“你如果在說那位精通多國語言的女士,”對方認同道,“她的確相當優秀。”
“你又如何知道我是誰的?”謝藤也突然拋出了問題。
“盯著你的人比你想象得多。”對方也沒有拐彎抹角,“只是沒人想到一位十幾歲的少年能早熟到這種地步。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你父母身上。”
謝藤搖頭:“我只是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并沒有實際執行的能力。”
“想法……很有意思說辭。”對方說,“如果不是提前準備好了一切,我很難相信時間點會恰巧選在我們大量增加東面盟友的周期里。畢竟只有在那個時間點,大家才不會關心大西洋的對岸,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克里米亞。
”
這是充滿陷阱的陳述句,謝藤選擇用笑容代替回答。
“順便,”意大利人說,“你的東斯拉夫朋友其實在千禧年前就被人盯上了。畢竟他有幾年的時間,在東歐里沒少惹事。你可以把調查的范圍收縮到該區域內,應該很快就會有收獲了。”
“謝謝,”謝藤認真道,“但這不是我來找你的主要目的……”
對方沒等他說完又問:“你為什麼認為找到我這樣一個普通的意大利人,就能幫你達到目的?”
“大概是,盡可能的了解歷史,”謝藤說,“就能在適合的時候,做出恰當的判斷。”
意大利人盯著對方,靜待謝藤說完后面的話。
“就像意大利,總能在恰當的時候,選擇對自己有利的一方。”謝藤說完又把話鋒還給對方,“不是嗎?”
“的確。”意大利人說到途中語氣和動作變了,“但這并不能讓我覺得被夸獎了,反而覺得是一種冒犯。”
他說完便徑自轉身,看向站在側后方的聞哲。
“勞駕請你的朋友過來。”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想跟聞哲談幾句,但他的說話對象卻是謝藤。
“我希望你能先告訴我理由。”謝藤略微側身,阻隔在對方與聞哲之間。
“孩子,在我這里,利益永遠放在第二位,”這種堪稱“微弱”的威脅,顯然無法讓意大利人讓步,“你如果想得到我幫助,就應該先贏得我的友誼。明白了?”
謝藤沉默地盯著對方,確定對方是認真的后,當即讓向旁側。
對方滿意地轉向聞哲,問:“用什麼語言交流能讓你更自在?”
聞哲走上前去,沒有來得及回答,對方已經拋出三種選擇。
“法語,德語,還是英語?”
“英語。”聞哲說。
“希望這不是你的母語。”對方說。
“的確不是。”聞哲露出禮貌的笑容。
“有一點加州的口音,也可能是德州的?”對方回贈微笑。
聞哲頷首:“有意模仿的。”
“你的語氣很生硬。”意大利人終于遲來地察覺到了,“你好像并不愿意跟我交談?”
“如果誰想跟我交談,最好是直接來向詢問我的意愿。而不是當著我的面去詢問我的‘朋友’。”聞哲展露出一些嘲諷,“畢竟這并不是在問‘如果摸你的貓,它會撓我嗎’之類的無聊問題。當面詢問是一種禮貌,也是在給予對方最基本的尊重。”
對方愣了許久,才露出充滿歉意的表情:“對不起。我剛才的方式的確很不禮貌。希望你能原諒。”
“沒關系。”聞哲收斂了惡劣的態度。
“亞洲人?”對方繼續問。
“東亞。”聞哲說。
“你的氣質不像是島嶼上長大的人。”
“的確不是。”
“廣袤的土地,悠久的歷史,”對方再度于途中改變了話題,“你們在完全不同的環境下長大,很多理念都是截然相反的,你為什麼信任他?”
“這取決于你如何定義信任這個概念。”聞哲說。
這是意大利人至今遇到過的最委婉的避開話題的方式,但也足夠引起他的不悅。
“老歐洲人習慣了維持現狀,而不是做出改變。”他說,“你的朋友現在處于劣勢,他需要我的幫助,也需要你的幫助。我非常希望聊天能進行的真誠且愉快一些。除非你不愿意幫你的朋友贏得一些分數?”
“我不信任他。”聞哲突然回答了剛才的問題,“他也不需要我的信任。
”
謝藤短暫錯愕,而后露出笑容。
聞哲不等意大利人開口,又繼續補道:“順便,這種利用利益權衡來試探或威脅別人的方式既老套又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