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從來都不是屬于他的困倦,也不是他已經對謝藤徹底放松了警惕。
因為這種仿佛無窮盡的困倦,其實是對方已經墮入絕望的征兆。
謝藤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聞哲對他的要求其實相當容易做到。不過是聽到提問時必須回答或者拒絕回答,而不是充耳不聞的漠視。
可他仿佛已經喪失了學習的能力,凝固或者說是倒退回原本的狀態,始終難以自拔。
一個錯誤。
他其實并不想倒退。
謝藤在聞哲跳下床時急忙伸出手,卻被對方巧妙且徹底地避開。別說碰觸對方,就連抓住衣角都是種奢望。
親密的幻境突然破碎,沉默像一面無形的墻壁,橫亙在彼此間,連日來的親昵仿佛從未存在過。
謝藤看著聞哲舉手投足間所展露出來的拒絕,這才意識到安靜的另一面并非禮貌,而是拒絕。
這也是對方的本性。
是前一刻還能與人纏綿,后一刻卻能徹底疏離的無情。
這種不可預測的本性帶著讓人顫栗的危險,渴求刺激的謝藤因而更加著迷。
恰如當初的他不斷警告自己,實際卻毫不猶豫地縱身躍入。
聞哲短暫的疏離止于四肢上傳來刺痛與麻痹。
突然出現的電擊,將毫無準備的他擊倒在地。
謝藤看著他,不禁彎起唇角。
“我不想這樣,也不該這樣。”
他及時接住聞哲。
“你如果討厭,又何必配合我玩那麼多天?既然不討厭,再陪我玩幾天又有什麼關系?”
聞哲一時無法動彈,也無法言語。
“只要你配合我玩到最后,我就會愿意告訴你答案。
”
謝藤湊在聞哲耳邊呢喃。
“所有的答案。”
謝藤說完就安靜下來,很快重新開口,語氣也恢復如常,接上剛才的話題。
“他沒有仇人。至少我查不出他與誰有仇怨。”
謊話連篇之后又是無關痛癢的廢話。聞哲想。跟之前大部分對話無甚區別。
“我明面上也沒有仇人。實則不計其數。”謝藤說,“只能靠你保護我了。”
電擊只是為了困住聞哲,而非擊暈。他的身體在短暫的麻痹感過后,尚未恢復行動能力,卻已恢復語言能力。
“所以?”聞哲問。
“上次是我始終被你牽著鼻子走,”謝藤攥緊對方的手,“這次我們立場對換,你必須依照我的規則來。”
爐火純青的游戲者姿態。聞哲想。果然已經晚了。謝藤已經聽不見任何不同的看法,更不用說是接納。周圍的人如果想跟謝藤繼續保持溝通,唯一的方法就是配合他的游戲。就像面對LR那樣。但區別于LR的表演型人格,謝藤是更為棘手的依附型人格。乍看容易對付,實則就像寄生在樹上的蔓藤,會根據樹的形狀不斷變換自身纏繞的姿態,讓人無從躲避。
“你別生氣。”
謝藤語氣再變。
“糟糕的習慣一旦形成就很難改掉。我在盡力。”
他說到途中便試探著去碰聞哲手背。
先用指尖。確定對方沒有拒絕后,他才抓住對方的手,纏住小指與無名指,來回輕撓手心。
“我討厭你把探知我的一切視作理所當然,卻不愿意告訴我關于你的事。這很不公平。不是嗎?”
謝藤語言與他充滿撩撥意味的動作相反,手掌沿著聞哲手背向上,經過前臂、手肘與上臂,滑過肩頭,突然撕開衣領,來回摩挲皮膚。
“更奇怪的是,我竟然隱約能感覺到,你并非是在刻意隱瞞,只是覺得理所當然。你似乎完全意識不到自己有什麼值得一提的特別之處,只是單純的認定自己就是一個普通人。你為什麼會覺得自己很普通呢?我想不出答案。因而無法厭惡你。”
聞哲突然用力握住謝藤的胳膊,手指陷進皮肉里,即便對方感覺不到疼痛,他身上的疼痛也促使他必須依靠外力支撐,才能直起自己的上半身。
“你轉移話題的方式非常幼稚。”聞哲跳過之前的問題,雙手捧住對方的臉。
“我已經回答了你所有的提問。”謝藤抓住對方的手腕。
“你還想繼續玩問答游戲?”聞哲問完也沒等對方回答就突兀地俯身吻了對方。
“你如果希望我回答:是,”謝藤接納了這個淺吻,“就不應該用這麼敷衍的方式來糊弄我。”
聞哲重新湊近謝藤,后者配合地迎上,前者放任對方的間隙,突然拋出了新的問題:“你以往也這麼粘人?”
“以往?”謝藤用另一只手圈住對方的背,把他拉向自己的同時看似極其認真的回憶了一會兒,才搖頭說:“我不大記得了。”
聞哲按住對方造次的手。
“感覺大同小異,”謝藤改變了說辭,“沒有人給我留下過特別的印象。單憑這一點你已經足夠特別。”
“嗯?”聞哲松開對方的手,繼續放任對方的同時也等待話題的后續。
“我覺得你應該能明白那種‘很容易就能知曉別人想要什麼’的感覺。”謝藤在親吻結束后突然擁住對方,不再有其他的小動作。
惟妙惟肖的“找回了傾訴能力”的假象。聞哲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