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藤在水下吐出一連串氣泡,很快雙手高舉出水面,軀干不斷扭動,表示投降。
聞哲放開了謝藤,后者直起上身,瘋狂左右甩頭。
沒來得及被水沖走的殘留泡沫,就這樣濺得到處都是,包括聞哲身上與臉上。
“驚喜嗎?”謝藤惡作劇得逞。
聞哲不得不抬起手來,再度按住了對方的腦袋,阻止他繼續亂動。
“你的頭發沒沖干凈。”聞哲很快再度放開對方,示意謝藤去流水那邊把腦袋沖干凈。
這次謝藤沒有造次,乖乖把腦袋湊到流水邊,一言不發地沖洗著自己的頭發。
事實同樣證明,浴缸也比他們倆想象得要小,因為謝藤在里面不斷來回移動,他和聞哲的雙腿已經曖昧地交疊在了一起,讓后者在意識到的同時就失去了踹他一腳的可能。
謝藤解決完身上的泡沫,當即伸展開蜷縮的雙腿,仰躺在另外一端,視線則落在漂浮在水面的泡沫上,仿佛等待它們被流水帶出浴缸是一件極為有趣的事。
“花灑沒關。”聞哲提醒。
“你也沒關。”謝藤反駁。
明白無論如何都不能把謝藤轟出浴缸后,聞哲果斷選擇了放棄。
他把后腦枕在浴缸邊,重新享受起熱水所帶來的舒適,哪怕感覺到謝藤抓住了自己腳踝,曖昧地摩挲自己的小腿,也沒有睜開眼睛的打算。
直到對方的手越過膝蓋,還要繼續往上時,聞哲才踹了謝藤一腳。后者笑了一聲,接著就笑不出來了。
聞哲順勢勾住對方的胳膊,縛住對方的軀干,巧力將他帶向自己。
謝藤在浴缸里向前打滑,身體本能的感到驚慌,踉蹌著跌進聞哲懷里。
后者好整以暇地接住,伸手掐住對方下顎,突然吻了他。
短暫的吻,幾乎一觸即離,沒有給謝藤追逐的機會。如同某種獎勵。但與前面的跌倒湊在一起,就像連續地重擊,輕而易舉的擊潰本以為已經堅不可摧的理智,讓心臟發出無法忽視的劇烈鼓動。
謝藤本能地抓住聞哲的手腕,試圖掙脫出下顎地束縛,湊過去追索更長的吻。
“你為什麼不愿意把吊墜還給我?”聞哲突然拋出了問題。
謝藤瞪大雙眼,啞然地僵住不動,很快垂下視線,避開對方的視線。
“你還在擔心我會突然離開?”聞哲拋出追問。
謝藤搖頭,卻不看對方,也不說話。
“休?”
聞哲的第三個問題被謝藤的反問打斷。
“你知道嗎?”
“嗯?”聞哲發出單音。
“我小的時候,”謝藤說,“在我剛意識到自己很奇怪的時候,也是在我剛開始接受醫生治療的時候,我最喜歡聽他講一個故事。”
“什麼故事?”聞哲沒有繼續糾纏于前面的問題。
“天使和惡魔的故事。”謝藤說。
聞哲一怔,想起醫生對謝藤和自己分屬惡魔與天使的評價。
“在故事里,他們是截然相反的兩種存在。永不相融。”謝藤繼續道,“如同一枚硬幣的正反兩面。
“可是,位于圣潔與邪惡兩端的力量源泉卻都是他們背上的翅膀。
“人們可以通過斬斷惡魔的翅膀來阻止他從地獄汲取力量,讓惡魔退化為普通的凡人。
“但人們卻不能斬斷天使的翅膀來阻止他返回天堂,因為天使只要失去翅膀就會立刻再生。
“所以凡人只能選擇用謊言來藏起天使的翅膀。
只要不讓他察覺,他就無法離開人界。”
謝藤說完了幼時最喜歡的故事,聞哲也松開了對他的束縛,任由他靠在自己頸邊。
短暫地靜默,耳朵里都是水流淌的聲音,皮膚則被舒適的溫度浸潤。
如同彼此都在回味那個故事,也可能在界定與評估。
“那只是一個神話故事。”
聞哲終于打破沉默,伸手捧住了謝藤的臉,坐起來,低下頭,與其四目相接。
“我不是天使,你也不是惡魔。”他說。
“那我們是什麼?”謝藤難得認真地問。
“我們只是活在現實里的普通人。”聞哲說,“跟其他人沒有任何區別。”
謝藤怔怔地盯著聞哲,許久后,先是搖頭,而后點頭。
晚飯時,與深藍海面對視的蔚藍天空開始積起了黑云,很快吞沒了來不及落盡的赤色殘陽。
陌生的船長用口音極淺的英語向全船廣播,內容也簡單易懂:“夜間有局部雷暴與大雨,請全體水手就位,請各位乘客不要離開船艙。”
“不準離開船艙!聽到了嗎?絕對不準!”盎撒人嚴肅地出聲警告。
一個無法界定的謝藤,他還能應付。再加一個聞哲,他覺得自己快瘋了。
“你們倆聽到了嗎?!”
聞哲和謝藤對視一眼,又同時看向坐在餐桌另一邊的生活助理。
謝藤指天發誓,聞哲附加保證:“我會盯著他的。”
大雨與驟風在一個小時后襲來,無以計數的海浪把輕型游艇推高,很快又將其放下。
船只搖晃得相當厲害,無論是誰都無法在這種情況下入睡。
聞哲半躺在床上,視線落在窗邊的輪廓上。
謝藤坐在舷窗邊,雙眼盯著外面不時切開夜空的閃電,反復跟隨閃電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