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鎖定機槍保險,爬到醫生身邊坐下,跟后者一起松了一口氣。
謝藤則從包里摸出另一臺設備,開始操作。
沉默多時的聞哲終于出聲,用中文問:“你到底是怎麼想到用廢棄的導彈發射井來做藏身之地的?”
“是醫生和那個意裔推薦的應急用地之一。”謝藤一臉漫不經心,“雖然已經廢棄,卻是最好的藏身之地。”
“你懷念他在的時候嗎?”聞哲突然問。
“懷念?”謝藤一愣,“誰?”
“那個會做好吃的傳統意式披薩的意裔。”聞哲說。
“當然會,”謝藤篤定道,“所以我更不能讓他白死。”
聞哲既沒有認可對方的話,也沒有駁斥,繼續沿著主道飛馳。
后排累壞的二人就此徹底安靜下來,前排則莫名沒有再繼續對話。
直到抵達預定位置,才由謝藤出聲打破平靜:“在這里轉彎。”
聞哲當即朝著西面猛打方向盤,吉普再次躍起,沖向主道側面的土堆,躥到空中,又很快向下,砸在地上,帶起飛天的煙塵,繼續向前竄去。
沒過多久,遠處就出現了被高大綠色植物包圍的低矮城市輪廓。
駛近后聞哲才發現這個“城市”的古怪之處。
隨處可見的是不超過五層樓的低矮的建筑、生銹的汽車殘骸以及其他年久失修廢棄物品。
景色讓時空產生了倒錯感,仿若回了上世紀六七十年代。
“這里到底是什麼地方?”聞哲問。
這次他終于得到了直接的回答。
“古巴。”謝藤說。
作者有話說:
導彈井根據古巴導彈危機瞎掰(別信jpg
第170章消弭-3(IV)
“古巴?!”聞哲難掩驚訝地側頭看了謝藤一眼。
“對,”謝藤頷首,“就是古巴。”
說完他回頭一看,發現后座的醫生和助理已經睡著了。
他短促地笑了一下,放輕聲音,對聞哲示意后排并表示:“快進城了。你別開太快。盡量沿著城郊邊緣走。別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聞哲應聲放慢了車速,從后視鏡看了一眼,心下不禁欽佩那兩個人的神經粗糙程度。
城市的邊緣地帶相對平緩,聞哲在駕駛之余不忘環視四周的街道景色。
一個曾經閃耀過,后來就被世界上的大多數人徹底遺忘的國家,就以這樣的方式,呈現在了車窗之外。
聞哲無法確定這里是不是哈瓦那,卻很難不被目之所及的一切吸引走大半注意力。
街道、建筑以及人們都凝固在了半個世紀以前的時代:
老舊的電線桿與搖搖欲墜的變電箱把本就狹窄的街道切割得愈發散碎;
音質低劣卻輕快的拉丁舞曲從不知道哪扇關不緊的窗戶里飄出;
素面朝天的女人們和穿著棉質破背心的男人們從窗口或門縫里探出腦袋;
只有寥寥商品可以售賣的街邊商店以及因為一輛吉普而興奮的小孩們,完全不聽大人的警告,朝著吉普奔來……
聞哲在看他們,他們也在看他。
確切的說是在看他駕駛的大排量吉普。
因為長期缺乏汽油,會動的汽車對大部分家庭來說已經是稀罕的東西,堆疊在一起的報廢汽車空殼則是郊區小孩的游樂場。
小孩們高聲尖叫著,跟在車后快樂地飛奔追逐。
謝藤緊貼著玻璃,與他們對視,朝他們扮鬼臉。
聞哲一剎好像抓住了謝藤隱藏的某個關鍵部分,但它沒來得及呈現出具體的形態就再度從聞哲的腦海消失不見,讓他不自覺皺起了眉。
很短暫。
但謝藤恰巧回頭,正好撞見。
“怎麼了?”他伸手,用指關節刮了一下聞哲的臉頰。
“沒事。”聞哲沒有躲開,任由對方的指尖滑過自己汗濕的頸側。
謝藤的手在聞哲的鎖骨與后頸之間來回,同時有意也可能是無意地跟著哼唱了一段流淌在車外的旋律。
竟然每一個音都沒有偏,聞哲想,不是謝藤以前聽過這些老舞曲,就是其有毋庸置疑的藝術天賦。
混淆的拉丁舞曲變成了聞哲能辨識的桑巴。
謝藤向后靠在椅背上,垂下視線。
“我想跟你跳舞。”他低聲說。
“我不會跳桑巴。”聞哲甚至無法想象自己和對方一起搖頭擺臀的模樣。
“你會探戈。”謝藤說。肯定句。
“我教你跳。你肯定很快就能學會。”他說。又是肯定句。
“別那麼信任我的舞蹈能力,”聞哲無聲地笑起來,問:“而且學會之后難道要去巴西參加狂歡節?”
“如果你想去的話,”謝藤跟著笑了,“隨時都可以。”
謝藤回答方式變了,聞哲想,跟之前什麼都由對方擅自決定不同,現在的對方已經能在言語間讓渡決定權給自己了。
“接下來怎麼走?”聞哲問。
他沒有問去哪里,因為他知道謝藤不會回答。
“沿著城市的邊緣朝南開,”謝藤收回手,重新看向窗外,“直到更臟的那片街區,再拐進那條最亂的主道。大約500米左右,靠左邊停車。”
聞哲依言在一切如謝藤描述的地方踩下剎車,停穩后卻沒有看到接應的人或標識,只有一扇上鎖的殘破鐵柵欄門。
“是這里嗎?”他看向謝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