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藤說。
『相信我。面對那樣一個人,你的選擇不多。』醫生說,『我建議你再下去的時候,先跟他談條件。謊言跟承諾不同,謊言只是他用來隱藏自己真面目的偽裝。而他一旦承諾了,就不會違背自己的諾言。只要他愿意答應你留下來,你就可以把他身上的那些玩意都取下來了。』
謝藤沉默。
『不然等到他的肌肉和神經都出現了不可逆的損傷,你又會感到后悔……休!你在聽我說話嗎?』
『在聽。』謝藤說,『但我拒絕接納你的建議。』
『可你不是他的對手。』醫生陳述事實。
謝藤再度沉默。
『他是對的。』醫生說。
『什麼?』謝藤問。
『你要麼把他弄廢,徹底對他失去興趣。或者直接弄死也可以。要麼你就只能認輸。』醫生說,『畢竟你無法動搖他,我們卻需要他說出那些秘密,而他穩定的根源就是他連自己都不在乎——別驚訝,我看得出來。他會在乎周圍的人,他卻從來不在乎自己。這也是你永遠都無法真正傷害他或者讓他完全聽命于你的原因所在——他是一個永遠只會接納與回贈正向反饋的人,與之相應的是:他永遠都會反抗任何他所否定的骯臟的事和人。』
『如果他只是在虛張聲勢?』謝藤問。
『你完全可以去試一試。』醫生肯定道,『即便他可以暫時淪為你的傀儡,但你卻永遠都無法掌控他的全部。因為你連自己都無法掌控。』
謝藤沉默。
『既然你想要的反饋只有他能給你,一旦他不愿意給你,那你就永遠都無法得到。』醫生說,『這件事的邏輯就這麼簡單。
』
謝藤再度沉默。
『休,』醫生說,『目前已經是你最糟的狀態了。我早就幫不了你了。如果他都束手無策,那麼誰都幫不了你。直接殺了他或許對你來說反而是最容易做到的事。』
『我不能。』謝藤拒絕,『我們還需要從他口中了解回到過去的方法,才能……』
『那你為什麼不愿意聽我的建議?當初又為什麼也不肯聽我的勸告?』醫生突然拔高了音調,顯得異常憤怒,『無論是同意他留下來,或者正視自己的情況還不夠穩定的事實。你當時根本就不應該提前對那些老頭動手!』
『現在提那些還有用嗎?』謝藤打斷對方,『你為什麼不憎恨他?』
『你又為什麼如此憎恨他?』醫生反問。
『你們為什麼也不憎恨我?』謝藤同樣反問。
『我們沒有憎恨你或他,可我們已經不再能信任你和他了,』醫生說,『你明白嗎?』
謝藤沉默著低下了頭。
『你既然想為自己的錯誤決定而贖罪,就需要他留在你身邊,不是嗎?』
醫生說到這里,終于繞過辦公桌。
『而你卻不是他的對手。從一開始就不是。』
電動輪椅被醫生控制得非常平穩,很快就來到謝藤面前。
『因為你連承認一些事實的勇氣都沒有,更不用說是親口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麼。』
『對不起。』謝藤說,『我總是做出錯誤的選擇。是我太過高看自己。』
他在醫生的輪椅邊蹲下,將額頭用力撞在輪椅側面的扶手上。
一下,兩下……直到醫生薅住他的頭發,阻止他無意識的行為。
『休,別這樣。』醫生說,『我們這些人之所以聚集到你身邊,除了是看你家長輩的情面,也因為我們有著跟你一樣的目的。
既然你的初衷從來沒有變過,就應該繼續堅持下去,而不是途中突然改變想法,讓我們深陷危險。這是你武斷的決定所導致的失敗,也是你自己的問題。你已經背叛過我們一次,難道你還要再為了他徹底放棄我們共同的目標?』
謝藤說不出話。
『你如果無法解決他,』醫生說,『就讓他決定應該如何解決你。』
謝藤徹底沉默了。
『你沒有第三條路可選。』
第144章顯現-3(III)
隨著“叮”的提示聲出現,微波爐加熱好了冷凍披薩,醫生與謝藤的談話也到此結束。
謝藤打開微波爐門,隨手抓起幾張報紙,捧著披薩與飲用水,半拖著一條腿,重新步入電梯。
“他下去了。”
熟悉的聲音與帶著斯拉夫語系口音的英語打斷了聞哲的思考。
“他不希望我跟你說話。但我們需要你。”
是醫生。
“醫生?”
聞哲試圖尋找聲源,但他現在不能隨便移動,因為僅僅是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有可能讓他緊繃到極限的肌肉崩潰。
“你們需要我?”聞哲不確定地問。
“確切的說是他需要你。”醫生說。
“為什麼?”聞哲問。
“安全鎖,”醫生說,“穩定劑。或者其他類似的東西。我們不能再失敗了。”
“既然已經失敗過,為什麼還要繼續嘗試?”聞哲問,“什麼事能讓你們如此執著?”
“仇恨,”醫生說,“已經讓我們不知道應該如何像過去那樣生活。”
——從惡龍的巢穴里孵化出的靈魂,無一能逃過邪惡的侵蝕。
聞哲了然:“你們都被他牽連或者說是影響了。”
“牽連可能有。影響卻沒有。這都是我們自己的選擇。”醫生說,“也包括你。
”
聞哲沉默的時間很短暫。
“你們的目標是什麼?”他問。
這次換醫生沉默了。
即便層高遠勝于一般的房間,電梯經過僅僅兩層樓所需要的時間依舊非常短,聞哲沒能與醫生來回幾句,就看到“小圓鏡”從天花板上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