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于是,你就以尋找助理的方式來尋覓能跟自己一起登島的搭檔。”聞哲說。又是肯定句。
但,現實很殘酷,聞哲想,即便謝藤擁有了龐大團隊的幫助,依舊沒有誰敢跟他一起上島。
因為一旦出現紕漏,還有利用價值的謝藤肯定能完好地離開,他的搭檔卻會成為地獄里的祭品。
“我要用他們欺騙我們、讓我們落入陷阱的方法來逐步毀掉他們。”
目標不止是島,而是從根源上毀掉一切。
“讓他們再也不能掌控我和我的家人,再也不能為所欲為。”
諷刺的是,只要他想毀掉敵人,就必須成為同樣的殘渣,這樣才能獲得重建規則的實力。
“我在等待的過程里,逐漸變成了自己最不想成為的那種人。”
卻是他們期待已久的模樣。
“他們早已預料到了我的結局。”
這是每一位屠龍者注定的末日。
因為他們總是無可避免的、不知不覺就成為了那條新的惡龍。
“不對。”
謝藤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彎起了嘴角。
“準確的說是還差一點,也只差那麼一點。”
他看向聞哲。
“你出現了。”
聞哲像鏡子一樣映出他現在的模樣,卻既不抨擊,也沒有虛偽可笑的救贖。
因為聞哲知道:一個人根本救不了另一個人。
也像謝藤的父親告訴他的話:必須正視自己。
“于是,我又想起了自己的目的,”他說,“我不止想摧毀舊秩序,還想建立新規則。”
“于是,你決定利用我來對他們下手。”聞哲說。
謝藤沒有說話。
聞哲明白這是默認。
“你不說點什麼嗎?”謝藤問,“譬如:譴責我利用你?”
聞哲搖頭。
“安慰?同情?”謝藤繼續問,“或者,其他?”
“置喙別人的人生,本身就是一種侮辱。”聞哲說。
“對人?”謝藤問。
“對時間。”聞哲說,“對你所經歷過的時間。”
他說:“無論好壞,對你來說都是獨一無二的經歷。你如何看待自己都沒關系,因為那是屬于你的。而別人,任何人,包括你的摯愛親朋,永遠都沒有資格評判你。不過,有一個特殊卻有趣的現象,我可以當做趣聞講給你聽。”
謝藤認真地看著聞哲,靜待對方未盡的話。
“我們在這個世界上其實是最為特殊的一種存在。我所指的不是人類,而是我們。”聞哲說,“因為我們是唯一沒有基因民族特性的民族。”
華夏民族早在五胡亂華時期就經歷了第二輪民族大融合。
而第一輪的融合——
“而我們思想的統一與融合,早已經在秦漢時期就完成了。”聞哲說,“因而無論我們在哪里,叫什麼名字,擁有什麼顏色的眼睛或皮膚,我們都不會忘記自己的祖國與歷史,我們以此為榮,我們始終在心底思念自己的祖先與故土,這讓反抗不公與強權不知不覺成為了我們與生俱來的共性,也可以稱之為本能。如同陳勝振臂高呼的那句話: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謝藤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不過,”聞哲沖對方露出笑容,“一切的前提是我們必須在世界叢林中用盡一切手段生存下來,才有機會反抗。不是嗎?”
謝藤沉默。
片刻后,他突然湊到對方耳邊,問:“如果是你,會做出跟我和我家里人一樣的選擇嗎?”
“我不知道。
”聞哲不認為有撒謊的必要,“任何假設論題的前提是論題本身不存在。而一旦考慮這個問題,它就必然會出現。”
“又是哲學。”謝藤失笑。
“那我換一種說法,”聞哲側過臉,與謝藤四目相接,“人在不面臨正式選擇的前提下,絕對可以做出任何符合道德的理性選擇。但這種行為本身就不具備任何參考性,因為根本沒有把人的非理性層面囊括在內,這讓任何理智的選擇都是非理智的不完全選擇。就像無論何時都不能考驗人性,因為人性經不起考驗。”
謝藤低下頭,再度沉默,亦是默認。
聞哲心下嘆息,伸手撫上對方的臉頰,親吻了謝藤的唇角。如同無聲的寬慰。讓對方不自覺抬起頭,重新看向自己。
“我不止對自己的遭遇沒有感覺,我也從來沒有同情過倫理,”謝藤盯著那雙黑檀色的眼睛,話語不受控制地從他喉嚨里滑出,“他的兄弟們也是,其他人更是如此。我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他們,就像我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爸爸的死……我根本不知道憤怒和喊叫以外的情感表達方式。尤其是悲傷。”
憤怒導致失控,也導致了無窮盡的性欲和破壞欲,繼而以最直接,也最暴戾形式呈現。
這是他的常態,亦是他的絕癥。
“可你同樣無法理解或茍同倫理或他們。”聞哲再度親吻了謝藤的唇角,“他們都是能把豢養與被豢養、囚禁與被囚禁、掌控與被掌控、踐踏與被踐踏等病態依存通通視常態的人,甚至還會將其視作愛,但你不是。
他們都是殘渣,而你不是。”
就像聞哲之前說過的那樣。
“我認為很多人只是始終生活在一個過于穩定的安全環境里,被很多隱形的強大力量庇護而不自知,讓他們不曾遭遇過真正可怕的、無力反抗的傷害、侵犯、凌虐以及許多他們根本無法想象的事,才讓他們不斷為惡心的殘渣行徑喝彩,為他們所臆想出的虛假情感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