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隨便問問,你不想回答也沒關系。”聞哲改變語氣,伸手捏了捏對方的后頸,手心的溫度無意識地暖著對方微涼的皮膚,幫對方放松了僵硬的頸部肌肉。
“……走吧。”他簡單地安撫了幾句,便率先步入通道。
謝藤含糊地應了一聲,抬手撫了撫自己的后頸,半低著頭駐足在原地,像在思考著什麼,卻沒有耽誤太久,就跟上了聞哲的腳步。
“小心腦袋。”沒走多久,聞哲就出聲提醒。
他彎下腰,避過前方突出的半截水管。
謝藤輕應了一聲,調整了復合弓的位置,緊隨其后的低頭穿過。
通道里的確沒有埋伏,大多數情況非常安靜,偶爾才會突兀地傳出某些奇怪的聲音。例如:笑聲、掌聲、無線電波段的雜音、金屬叉劃過毛玻璃、老舊發動機斷續的轟鳴、刺耳的剎車、重物在地板上被來回拖行以及野獸撕扯生肉后的咀嚼聲等等。
這些足以嚇壞一般人的聲音,在聞哲耳中卻像是極具助眠效果的老舊恐怖電影。
“你對這些聲音免疫。”謝藤打著哈欠說。
“你也是。”聞哲說。
他們大約在那些奇怪的聲音里前行了十多分鐘,聞哲才再度出聲問:“還要多久才到出口?”
謝藤明明聽見了,卻出奇的沉默。這種情況聞哲已經遇到過很多次,為了不浪費時間,他只能放棄追問。
昏暗的燈光嚴重的影響了他們視覺,卻突出了潮濕腐爛的臭味;靴底踏中的地面上積了一層液體,經過時發出不像是水的粘滯聲音,像是搗碎的水草黏住動物腐爛的血肉;地面、墻壁和天花板都有一定弧度,像是地下排水管,拖慢了他們行走的速度;跟展廳里隨處可見的監控不同,這里幾乎看不到攝像頭,也可能藏在極不顯眼的位置,確保在暗網直播的過程中不被誰利用視角互相遮擋……
直到第一個岔道出現,聞哲才停下來,側身看向謝藤,讓后者來選。
謝藤搖頭,漫不經心地表示:“都可以。”
聞哲打算選右邊那條路,并抽出腰間的獵刀,打算在墻壁上留下刻痕來防止迷路,可惜很快發現自己的舉動相當徒勞,因為墻上涂滿了跟地面上同樣的粘滯液體,讓鋒利的刀刃變得毫無用處。
“沒事,”謝藤難得開口寬慰,“這個管道迷宮里面沒有死路和陷阱,無論怎麼走都能到出口。”
“那為什麼還要做成迷宮?”聞哲問。
謝藤再度沉默,一臉漫不經心的表情,好像根本沒有聽見聞哲的問題。
聞哲盯著言行古怪的對方看了一會兒,考慮到現下無暇找尋對方古怪的根源所在,只能假裝視而不見的繼續向前。
第二個岔路口很快出現,比第一個岔路還多一個,分成了左中右三條。
聞哲這次沒有停頓,率先走入正中間那條。謝藤依舊跟在他身后,無論他速度快滿,都會在距離他三步遠的位置,除非聞哲開口向他提問,否則就維持一言不發地狀態。
他們就這樣在昏暗地通道里步行了將近10分鐘,總算看到盡頭出現的一團光亮。
聞哲當即加快步伐,但謝藤比他更先一步,蠻橫地拉住他,強行擠到他前面領路,讓他愣了幾秒才想起來跟上。
“他喜歡用毀掉一個聰明人的方式來證明自己無所不能。”
謝藤的聲音也跟他的舉動一樣突兀。
“什麼?”聞哲駐足原地,盯著對方的后背。
能跟謝藤正常交流的時間太短暫了。
這種介于“唱片卡殼”與“視頻跳幀”的交流,反而才是普遍情況。可就算如此,聞哲也能感覺到從登上這座島開始,謝藤身上的古怪言行就奇怪得越發變本加厲的事實,已經到了他無法視而不見的程度。
謝藤察覺到對方站住不動,只好停下來,回過頭,用一種過于復雜的眼神看向聞哲,許久才出聲修正了自己剛才說的話:“我是想說,別跟他爭鋒相對。會很麻煩。”
聞哲愈發不解:“我剛才既沒有動,也沒有說話。用幼稚的言辭挑釁他的明明是你。”
“我不是說剛才,我是說他存在本身。”謝藤難得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
聞哲沉默。
一種看不出情緒好壞的沉默。
謝藤拿不準聞哲是否明白了他的意思。可就算對方沒有明白,他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就像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發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咬人。他在一些事物和情感上的認知與旁人完全相左,而他自己也不知道這種區別的成因,甚至視作理所當然,鮮少會去注意。
好在聞哲沒有糾纏于這些,只是沉默地走近他,抬手輕推了他一把,示意他繼續往前。
謝藤不再試圖從大腦里搜刮詞匯來解釋自己的話語,從善如流的照做。
外面的天大概還沒有亮,不過也快了。
赤道附近的夜晚總是非常短暫,因而更能突顯白晝的濕熱與漫長。
他們隨身雖然有武器,卻沒有食物和水,等到太陽出來后,溫度就會成倍的消耗體力,尤其對不耐熱的聞哲來說,絕非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