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底,霜凍期開始,桃縣是很重要的供貨產地,現在遭了霜,沈令不得不過去看一眼。
他帶上了秦臻還有一位防霜凍的專家,三人輕裝簡行地過去。
抵達桃縣時天已經黑了,沈令和負責人還有當地村長簡單見了一面,就親自去山里看茶樹的情況。
桃縣溫度比沄城低了不少,漆黑的夜里沈令憑借手電微弱的光,都看到自己嘴里哈出的陣陣白氣。
天空下著小雨,他和秦臻撐一把傘往后山走。
沈令是第一次來處理霜凍,當看到一大片被白霜覆蓋的茶樹時,說不心疼是假的。
他摘掉手套,捧起一叢葉子碾了碾,白霜化開,濕噠噠的葉子在手心綿軟地耷拉著,早已失去了新鮮茶葉該有的韌勁。
沈令知道至少這一小片已經沒有搶救的必要了。
他心臟都微微擰了一下。
這麼好的茶樹啊,多可惜。
村長在一旁念念叨叨,感嘆著流年不利。
說今年奇怪,夏天熱得要命,冬天又冷得要命,年年都有霜凍,但像今年這樣一來就打死一片的不多見。
沈令也難受。
他依依不舍地放開那捧葉子,手指早已凍得僵硬,他默不作聲將手上的水珠擦干,捏成拳頭收進衣兜里。
后山氣溫太低,沈令站了一會兒就有點咳嗽,一行人便沒再久留,轉頭去了村長家。
農家沒按空調,村長就在堂屋里生了火爐,幾人圍在一起商量對策。
沈令在泡茶方面是高手,但他從小幾乎沒親自踏進過泥土里來,接觸到的都是采摘炒制過后,套上精致包裝送進家里的成品茶。
在抗霜凍方面,他只是略知皮毛。
在場還有專家,沈令沒多開口,安靜聽著他和茶山的負責人的談話,必要時做出決策并提供資金支持。
不知不覺聊到深夜,沈令覺得身上涼颼颼的,捂著嘴低低咳了兩聲。
秦臻給他拍背,目光有些擔憂,“還好嗎?”
“沒事。”沈令笑著喝了口水,只說,“嗓子有點干。”
但村長體貼的沒再繼續聊下去,反正大體規劃都已經定好,具體的細節明天再落實也不遲。
現在的確太晚了,沈令一行人大老遠趕來也累了,村長給他們一人安排一個房間,負責人也就地留下,以便明天再去山里看看。
沈令簡單洗漱一番進了房間,屋子面積不大,中間放了個小太陽,扭頭四處轉著,發出暖烘烘的熱度。
秦臻又找村長夫人要了好幾個熱水袋,灌滿熱水塞進沈令床鋪里,就算沒有暖氣也不算太寒冷。
沈令想了想,把熱水袋自己留了兩個,剩下兩個拿給了秦臻。
秦臻畢竟是女孩子,雖然她拍著胸脯說自己完全不冷,但沈令明明剛才還看到她偷偷凍得打哆嗦。
他沒再多說,將熱水袋塞進秦臻手里就回了自己房間。
他鉆進被窩里,大概是最近山里一直陰雨綿綿,棉被摸上去也潤潤的帶著潮意,聞起來不太舒服,床板也僵硬。
但沈令沒工夫在意這些,他將全身裹得緊緊的,連毛衣都沒脫,抱著熱水袋捂了好一會兒,僵硬的肢體才漸漸活泛過來。
身上暖和了,腰腿的酸軟就愈發明顯。
雖然賀聞帆這次沒太過分地折騰他,但一天的奔波下來照樣把沈令累得夠嗆。
冷硬床板底下傳來的涼氣絲絲縷縷往腰里鉆,凍得他骨頭生疼。
沈令咬了咬牙,不得已舍棄手里的熱水袋,將它塞到后腰,閉眼忍了好一會兒,眉眼間的不適才漸漸緩和。
手機震動兩聲,賀聞帆給他打了個視頻電話。
沈令深呼吸一下,拍拍臉頰整理好表情,按下接通。
只是網絡差得可怕,賀聞帆第一個音節都沒發完,畫面就卡頓起來,變成一團模糊的馬賽克。
沈令什麼都看不見。
他不得已關掉視頻,換成撥號打過去,雖然聲音偶爾還是有些卡頓和不清晰,至少能正常交流了。
“在做什麼?”賀聞帆問。
干凈清冽的聲音傳來,帶著獨特的低啞,沈令聽著熟悉的聲線,心神逐漸放松下來。
他陷進枕頭里,閉上眼低聲說,“在被窩里,要準備睡覺啦。”
賀聞帆嗯了聲,又問:“怎麼樣了?”
“不太好,”沈令嘆了口氣,“雖說上個月開始就已經做了些防霜凍的措施,但今年氣溫降得太嚇人,效果不太好。”
沈令想到這些就心焦,按了按眉心,“前山光線足些,偶爾能曬到太陽,基本沒什麼問題。后山背陰就嚴重很多,有一小半直接死透了,剩下的看能不能救一下吧……”
“沈令。”
他自顧自說著,賀聞帆卻忽然將他打斷。
“怎麼了?”沈令輕輕按著太陽穴。
他聽見賀聞帆很輕地嘆了一聲。
“我是問你。”他說,“你怎麼樣?”
沈令手一頓,緩緩睜開眼,他耳根有點泛紅,“我、我沒事啊,都挺好的。”
“沒事”和“挺好”是最敷衍且無意義的兩個詞,賀聞帆從來不信沈令嘴里的說的這些,細致地詢問起來。
“有沒有不舒服?”
沈令搖頭,“沒有,呃……剛剛有點咳,但我喝了糖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