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是半開放式的設計,除了最里面的臥室和內廳,四面八方都通向綠林翠竹。
隨便找一個當口搬張椅子坐下,都能吹到悠悠的山風。
甚至有幾間臥室的浴缸就暴露在山林掩映下,只有一方屋檐和三面透明的玻璃墻作為阻擋,推開玻璃直接就能進入山林。
沈令從來沒在那里泡過澡,雖然樹林外都有圍墻隔著沒人能靠近,但他還是不太好意思讓自己完全暴露在大自然里。
趙悅洗了點山楂楊梅過來,和沈令一起坐在檐下吹風。
“吃點吧小令,酸酸甜甜的胃里能舒服些。”
沈令便坐起來,手肘搭著桌沿塞了一顆進嘴里。
他吐了半天嘴巴沒味道,酸溜溜的楊梅驟然刺激味蕾,爽得眼睛都瞇了起來,仿佛靈魂都得到了舒展。
“這兒的東西還是這麼好吃。”沈令感嘆。
趙悅笑起來,“這有什麼,等明天姐給你做酸梅湯,你身體情況不錯的話,還可以加幾塊冰。”
趙姐的酸梅湯幾乎十年如一日的勾引著沈令的味蕾,他光是想想眼睛都亮了。
夏天,西瓜,酸梅湯,和山林。
這才是避暑的樂趣。
趙悅拍拍他的手:“這次來準備玩多久呢?”
“一個月的樣子吧,”沈令吐出一個楊梅核,含含糊糊地說:“等回去就要開始工作了,爺爺給我派了個活兒。”
“是嗎?”趙悅欣喜地笑起來:“小令終于也要‘出山’了?”
沈令不好意思地摸摸臉:“沒有啦,我什麼都不懂,重點還是李叔叔他們來,我充其量算個吉祥物。”
“不可以妄自菲薄,”趙悅嗔怪地說:“你兩個哥哥第一次工作的時候也什麼都不懂,但他們現在都可以獨當一面了,我們小令也可以的。
”
沈令軟乎乎地笑了笑:“但愿如此吧。”
說起工作,沈令就想到自己的合作方——那個姓賀的。先是他的客人,后來成了他的鄰居,然后住到了一間房里,最后甚至躺倒一張床的混蛋。
他沒忍住悄悄打開手機看了一眼,鋪天蓋地的未接來電,手指顫了顫,差一點就要條件反射的回復。
沈令趕緊關掉屏幕,強制忍了下來。
他在茶莊待了三天,除了剛到的時候暈車不適,之后幾天都過得相當悠閑自在。
第二天趙悅和蘇仁的兒子回來了,小學三年級,剛參加完夏令營,被曬得像個猴似的,成天在家里上躥下跳。不然就是和沈令搶西瓜吃,搶完就跑去林子里玩,精力充沛得像外星物種。
雖然是有些鬧騰,但家里氣氛確實活躍不少。
這座別墅建在山里,通體都是深色系的裝潢,樹木茂盛的掩蓋著,天氣不好的時候看起來會有些空寂陰寒。
但蘇小豆成天嘰嘰喳喳的,強有力地將這種陰寒沖淡至稀薄。
沈令還挺喜歡這小孩兒,一半出于熱鬧,一半也是真的羨慕這種帶著野生感的童真和朝氣。
他在蘇小豆這個年紀,可是被俞靈當成水晶娃娃似的關在病房里,這種在樹林里撒野打滾的滋味,他連做夢都感受不到。
第三天的下午,山里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落雨前,沈令和蘇小豆在一樓的后院玩,院子周圍墻壁高高豎起,內部鋪滿雪白的瓷磚,中間有一個矩形的小水池,水淺淺的只沒過腳背,平時沒風的時候,看上去像一面鏡子。
沈令最喜歡去那里踩水。
雨絲悄無聲息滑落時,他們正玩得不亦樂乎,直到明鏡般的水面蕩漾起圈圈波紋,沈令才意識到下雨了。
他不敢淋太久,立馬躲進了遮陽傘下,蜷在躺椅上喝酸梅湯。
雨勢漸大,蘇小豆征戰山林的壯舉受阻,也只能躲進大傘里,開始和沈令搶奪酸梅湯。明明他自己面前也有一碗,但非要搶沈令手上的。
沈令氣不過,順走了他面前的一塊西瓜當做反擊。
等蘇小豆鬧夠了,裹著毯子睡著了,沈令就躺下來靜靜地賞雨。
黑色越野車繞過茶莊從后山駛入。
寂靜的小道,淋漓的雨聲,深色的別墅隱匿在樹葉濕漉漉的水光中。
賀聞帆從車上下來,撐一把黑傘徑直往里走。
天空壓得很低,灰暗陰沉,木質回廊邊低矮的路燈隨著起伏的步伐亮起又熄滅,濺落的雨滴在賀聞帆褲腿留下道道水痕。
他幾乎是毫無阻地進入了這間別墅,又不費半點功夫在后院找到賞雨的沈令。
沈令躺在藤蔓編織的黑色躺椅上,穿著薄薄的亞麻外衫和長褲,衣袖褲管都卷起,露出雪白的手臂和小腿,在雨霧迷蒙間柔軟而白皙的攫取賀聞帆的視線。
他雙手交叉枕在腦后,盯著傘沿隔出的雨幕出神。
然后賀聞帆看到他往下挪了挪,伸出腳尖去碰那一道雨幕,雨水嘩啦澆在瑩白的腳背上,沈令就觸電般收回。
幾秒后,又再次試探著伸出去,循環往復,臉上溢出淺淺的笑渦。
看起來他在這里生活得十分悠閑,一個人也能玩得樂此不疲。
賀聞帆靜靜站在遠處,他還穿著從公司出來的那套全黑正裝,撐著厚重的黑傘,褲腿和指尖都沾濕了雨水,濕滑黏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