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宅邸不似尋常富貴人家的宅子那樣金碧輝煌,反而沉靜古樸,甚至可以說是樸實無華。
上百年的積淀,無論再怎麼翻修,墻壁都會留有時光暗沉的特殊氣味。
管家領著賀聞帆上樓。
“老先生在二樓書房,親自備了茶水等您。”他恭敬地抬手向上引了引。
賀聞帆略一頷首,禮貌地笑了笑:“客氣了。”
越往上走,這座宅子里的茶香就越濃。
不似尋常熏香,倒像是從墻壁里緩緩滲出來的一樣,浸透了整座宅院。
賀聞帆甚至覺得這味道有些熟悉。
他垂下眼瞼,仔細地感受起來。
“賀先生,到了,”管家微笑著伸出手:“請進。”
賀聞帆回神,腦海里有抹轉瞬即逝的影子,只是來不及摸清。
他輕微閉了閉眼,摒棄雜念,對管家客氣地道謝。
書房里依舊是十分樸實的裝潢,書架閑散地陳設著,書籍也遍地堆放,一方木桌上斜斜地散落著幾張宣紙,有人在上面畫著幾枝墨竹,筆法恣意流暢。
室內沒有開燈,只將窗戶推開,陽光透過竹林參差不齊地落進來。
賀聞帆視線掃過木桌上的一只硯臺,掩在紙張下有些眼熟,他踏進一步想要看清,一道身影就從書架后晃晃悠悠鉆了出來。
“喲,小賀是吧?”賀聞帆聽見對方蒼老但中氣十足的聲音。
他笑著點頭,禮貌問好:“老先生您好,我是賀聞帆。”
對面的老人鼻梁上架著一副圓圓的老花鏡,樂呵呵的笑著,比想象中慈祥和藹許多。
沈崇山見了賀聞帆先是推著鏡片短暫打量了一番,然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好好好,”他眼底流露出一股莫名的滿意,“看上去比照片上更精神。”
賀聞帆有些奇怪,但他的照片影像網絡上遍地都是,他只當沈崇山是為了這次合作事先了解過自己,笑著應道:“您過獎了。”
“挺好……”沈崇山點頭,而后拍拍他的肩:“來,坐吧,別拘束,我剛好泡了點茶,你嘗嘗看喝不喝得慣。”
茶道方面沈崇山是絕對的泰斗,他說第二沒人敢說自己是第一,賀聞帆連忙雙手接過來,“您太客氣了。”
沈崇山依舊笑吟吟的:“快,嘗嘗看。”
賀聞帆便微微側頭抿了一口,茶湯的香氣在唇齒間彌漫開,緩緩浸潤干澀的喉嚨,回甘生津。
實在是好茶,賀聞帆仿佛覺得這幾天急躁的內心都在被緩緩撫平一般,有種奇異的寧靜。
他細細回味著茶香包裹口腔的細膩,忽然皺了皺眉,心里騰起一股離奇的熟悉感。
他又淺淺抿了一口。
“怎麼,味道不對嗎?”沈崇山問。
賀聞帆猛地回神,掩飾地抿了抿唇角:“沒有……”
他按下心中的驚疑,“只是這個味道,和我認識的一個人泡出的來的很像。”
“是嗎?”沈崇山笑起來:“茶和人一樣千人千面,味道像,說明和我有緣,不知道方不方便問是哪位啊?”
賀聞帆垂眸,神色不自覺地柔和下來,“是一個很聰明的小朋友。”
說完他掩唇咳了聲,將沉溺的思緒抽離出來,拿起手邊的紙袋遞給沈崇山:“給您帶的一點小禮物,是一方石硯,作為晚輩的一點心意,希望您千萬收下。”
沈崇山眼睛亮了亮,哈哈笑起來:“你怎麼知道我喜歡硯臺啊?”
賀聞帆不知道。
只是想到沈令之前給他爺爺送石硯,感覺這位書香門第的老先生應該也會喜歡,就精心挑選了一方帶過來。
果然老人家很開心。
他斟酌著將原委講給沈崇山聽,沈崇山就問道:“還是那個認識小朋友?”
賀聞帆便溫柔地笑了笑。
沈崇山雖然年紀大,人卻還留有一份童真,見狀打趣道:“只是認識?”
賀聞帆微微一怔。
只是面對這樣慈眉善目的老人,他不欲沒刻意隱瞞,坦然地說道:“也是我喜歡的人。”
不知道為什麼,說完這句話后,他感到老人看他的眸光深了幾分,只是不等賀聞帆細想,這份深意就散進了沈崇山的笑容里。
他給賀聞帆續上茶水,說:“咱們的合作基本都定下了,只是我年紀大了,跟不上你們年輕人的步伐,我讓我的一個孫子跟你接觸,你看可以嗎?”
這完全在賀聞帆的預料內,他原本也沒有想過老先生會親自更近細節,交給晚輩來做是再正常不過的選擇。
賀聞帆點點頭:“當然沒問題,只是不知道是哪位?”
據他所知沈家孫輩里一共有三人。
沈崇山琢磨著,緩緩道:“我們家最小的那個,從前身體不好很少出來,現在也長大了,就讓他跟著你學點東西,不知道小賀你愿不愿意啊?”
“小公子?”賀聞帆微微詫異。
老先生這位最小的孫子,自打出生就沒在圈子里露過臉,據說因為身體不好一直在國外休養。
賀聞帆暗暗思忖:“我聽說他一直在國外生活?”
“國外?”沈崇山像聽到什麼有趣的事,哈哈大笑起來,“原來外面都這麼傳的啊……”
他搖著頭感嘆:“他兩個哥哥倒是都送去國外了,可我們老幺小時候身體太差,生出來就巴掌大點,他媽媽好不容易養到這麼大,哪里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