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好的孩子啊!
大媽臉都漲紅了,整張臉皺出溝壑縱橫的紋路。
“哎呀我……”大媽內疚而焦急:“好孩子,讓阿姨補償一下你吧……不說補償,感謝也要收下的呀。”
沈令搖搖頭,輕輕垂下眼簾,他有些累了。
賀聞帆將沈令護在懷里,下了逐客令。
“好了,您請回吧。”
雖說比先前過分凌厲的聲線和緩些許,卻依然帶著不容置疑的冷硬。
大媽又抖了一下,不敢再開口。
她捏著衣物無措地轉了兩圈,最終也只能再次做出道歉,然后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她走后門外響起一串腳步,沈令從窗戶里看到那個小偷被押送著離開。
他像是被暴揍了一頓了,鼻青臉腫血沫橫流,走路也一瘸一拐,要兩個警察一左一右架著才能移動。
沈令心下一驚。
大媽離開時門沒關嚴實,沈令聽到外面傳來若有若無的說話聲,是袁格和一個陌生的男聲。
男人說:“抓小偷就抓小偷,怎麼還打成這樣?”
袁格嘆了一聲,聽上去十分無奈:“當時他掙扎得太兇了,我們保安兄弟費了好大力氣才制止住,不動手不行啊。”
“那也稍微克制一下,打成這樣問話都不好問了。”
“不也是見義勇為嗎?聽說這還是個慣偷,抓住了實在是為社會做貢獻啊。”
“那用得著派幾十個保安圍著打?”
袁格嘿嘿一笑:“這不怕跑了嗎?”
……
沈令聽著外面的對話,眸光微閃。
他怯生生地抬頭,濕潤的大眼睛看向賀聞帆:“是你……”
“是他活該。”
賀聞帆面色毫無異常,似乎那人血肉模糊的臉在他心里激不起半點波瀾。
他輕輕捂住沈令的耳朵,用最溫柔的嗓音:
“乖,不聽了。”
回家后沈令情緒稍微穩定了些,不哭也不撒嬌,但也不說話。
他一個人縮進帳篷里,將周圍的小燈全部點亮,抱著雙腿坐在里面,像是驚嚇還沒散去,只有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才能享有絕對安全。
賀聞帆尊重他的意愿,留出空間讓他自己緩緩。
只是沈令在里面待得太久了,久到賀聞帆有再好的耐心都覺得焦急。
他擔心沈令的身體。
臉上的傷只要上藥就會好,但心臟不能掉以輕心。
沈令這次明顯被嚇壞了,賀聞帆擔心讓他一個人待著會出事。
他拿著藥來到帳篷前,輕輕蹲下,小聲地詢問:“沈令,有沒有不舒服?”
沈令只是含糊地“嗯”了兩下,沒有給出明確的應答。
賀聞帆壓下不安的心跳,輕聲說:“不怕,出來吃藥好不好?”
沈令依然不答,就像完全縮進了自己的烏龜殼子里。
賀聞帆焦急難耐。
帳篷周圍層層疊疊掛著繁復的小燈,全部點亮后散發出蓬勃而耀眼的光芒,映得房間恍如白晝。
而沈令的帳篷就是光芒中央的城堡,被漫天繁星閃爍地守護著。
賀聞帆顫抖著呼出一口氣。
他抬手撥了撥燈簾,像是撥開光幕阻隔的瀑布。
“那我可以進來嗎?”
第47章
賀聞帆耐心等待著。
他并不急于催促沈令做出這個重要的決定。
他微微屏著呼吸,世界萬籟俱寂,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不知道過了多久,帳篷里發出細微的響動。
賀聞帆看到沈令小小的影子一點點靠近,在燈影下映出模糊的輪廓。
然后,他輕輕把簾幕拉開了。
賀聞帆心臟震顫。
他第一次窺見帳篷里的景致,那個獨屬于沈令的奇妙世界。
賀聞帆曾無數次構想過其中樣貌,然而事實比想象中簡單很多。
潔白的床墊、蓬松的棉被、柔軟的枕頭,日記本散落在枕邊,深藍色的毛毯糾纏著沈令的腳腕,又被他揪著一角抱在懷里。
沈令沒有哭,只是因為皮膚太薄,眼尾的紅痕還沒有消散。
他微微弓著脊背,頭發亂糟糟的,低垂的睫毛不看賀聞帆,很像賀聞帆幼年在游樂園里見過的兔子玩偶。
只是要更無精打采一些。
“沈令。”
賀聞帆輕輕碰了碰他的下頜,將他的臉抬起來一些。
臉頰腫得更厲害了,那人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氣,掌印清晰可見,在白皙的皮膚上留下觸目驚心的指痕。
沈令半張臉都是紅腫的。
賀聞帆眉頭深深皺起。
他從來沒在沈令身上看到過哪怕一丁點類似的痕跡,沈令不應該也不允許受到這樣的傷害。
賀聞帆后悔沒將那個人教訓得更狠一點。
他用指尖輕觸沈令的臉頰,沈令都會顫抖著倒吸一口氣,睫毛戰栗般抖動著。
“很疼嗎?”他輕聲問。
沈令便委屈地點點頭。
賀聞帆眼中滿是疼惜:“我們涂一下藥好不好?上完藥就不疼了。”
上完藥就不疼了……
這種哄小孩的話沈令上一次聽到還是在很小的時候。
那時候他做完手術傷口很疼,媽媽就這麼哄他。
第一次沈令信了,可是當發現上完藥后疼痛非但沒有減輕,反而因為藥物刺激皮膚而更加難受時,他哭得比一開始還要傷心。
后來媽媽就不說這種話了。
她只會輕輕抱著沈令,哄他快快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