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學校門口你生病,是我第一次遇到那樣的事。”他低聲道。
“你失去意識了可能不知道,你當時狀況很不好,安靜,沒有聲息,就像——”
他停下來,沒有說出不好的詞匯。
“一直到進急救,我都不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麼,那種滋味很恐懼。”
賀聞帆嘆息著攤了攤手,話說到這種程度也不再回避:“所以我擔心你再出現那樣的情況。”
“至少在我面前,我不希望再看到那樣的事情發生。”
他看向沈令,眉眼憂慮:“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沈令呆呆回望著他,他似乎在想很多事,沒有回應賀聞帆,神思悠悠飄遠。
賀聞帆看見他睫毛輕盈地閃著,眼瞳像脆弱的玻璃珠,這副模樣美麗又縹緲,卻分不清眼底的情緒。
“沈令?”
賀聞帆手指發緊。
沈令眼神飄了飄,終于回過神。
“我明白的……”他抿了抿唇。
他簡直太懂賀聞帆的意思了。
他把賀聞帆嚇出PTSD了。
上至沈令爺爺,下至家里做飯的阿姨,幾乎每個見識過沈令發病的人,多多少少都有點這種癥狀。
沈令不要太明白。
但讓賀聞帆也變成這樣,沈令實在愧疚。
“對不起賀先生,”他揪著手指:“其實我也沒有那麼嚴重的,不會隨隨便便就倒,你不要擔心。”
“而且,”他頓了頓,欲言又止,末了像是下定某種決心似的說道:“而且我躲著你,也不是因為生你的氣。”
既然賀聞帆都已經先對他敞開心扉,沈令也不再扭捏,不能讓對方因為誤會而愧疚。
“我其實……”
然而決心是決心,尷尬是尷尬,話要出口時沈令還是不好意思。
他垂下視線,很小聲地說:“哭鼻子太丟人了,我不好意思……”
說完這句,沈令臉頰都有點發燙,不敢看賀聞帆。
賀聞帆卻好像不明白,疑惑地問:“什麼?”
“哎呀,”沈令羞得快把毯子的毛都揪掉一把,含糊道:“就是你也沒罵我什麼,我就哭起來了,還害你哄我那麼久,太丟臉了,我這樣不好……”
“我不是說這個,沈令。”
賀聞帆扶住他的肩膀,沈令感到他的氣息在靠近,抖著睫毛悄悄抬眼。
賀聞帆其實一直不明白,像沈令這樣的人,明明應該是萬千寵愛,怎麼他總有些小心膽怯,習慣性地將一切原因和過錯歸于自己身上。
“被惹哭的人為什麼要覺得丟臉?”
他說:“應該是我丟臉才對。”
沈令恍惚怔住。
他沒想過這個問題。
第23章
當晚,沈令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又是怎麼睡著的。
第二天鬧鐘震動時,他已經好好躺在床上,身邊被角都被掖得嚴嚴實實。
這一覺睡得非常好,醒來的瞬間都還像飄在云端。
昨晚那席談話在腦海里變得朦朧,被記憶勾畫上一層似真非真的薄紗,變得遙遠空曠。
有短短片刻,沈令差點以為那是夢。
他懵了幾秒,抬手關掉鬧鐘。
今天一整天都很忙,有店慶的正式宴會,還要另外準備賀聞帆的生日。
沈令無暇多想其他,快速收拾好,悄悄離開酒店。
他坐纜車去了山頂的酒店,租下的小倉庫已經事先被打掃過,干凈又寬敞。
劉經理、宋雅和小陳哥都先他一步到場,正在鋪陳桌椅,往墻上掛小裝飾。
沈令關上門放下包,上前兩步把要掛在燈上的彩帶遞給小陳哥。
小陳踩在梯子上不方便拿,見狀接了過來:“謝謝小令啊。”
“沒事沒事,”沈令擺手,扶住梯子:“陳哥你小心點。”
他沖大家笑笑:“不好意思,我來得有點晚。”
宋雅抱著紙箱過來:“沒有啊,剛合適,我們也才到呢。”
劉明申附和。
沈令看大家都在忙碌地干活,有點感激也有點愧疚。
“真的麻煩大家了,”他說:“主會場那邊現在也在布置騰不出人手,咱們這里人有點少,辛苦大家,等結束回去我請吃飯。”
“真的呀?”
“有飯吃那就不辛苦哦!”
“小令放心,有小東家請客咱不得敞開了吃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逗得沈令發笑,他活動了下手腕,也拿起幾串裝飾彩燈幫大家一起掛。
“賀先生您早餐想吃什麼?”
“賀先生您待會兒是想繼續爬山,還是坐纜車去山頂?”
“宴會是下午三點,但咱們可能需要提前一段時間到。”
……
“賀先生您別走啊……”
賀聞帆一大早起來沒見到沈令的人影,心情就不太好。
又多了一個陰魂不散的的秦臻,更吵得他心煩。
“沈令呢?”他問。
秦臻在他身后停住,說:“他先去山頂了,和其他人一起布置宴會。”
賀聞帆皺了皺眉:“這麼早去?”
“是啊……”秦臻訕訕一笑,咽了咽口水:“會場比較忙,他又是我們這里最受歡迎的茶師……”
賀聞帆恍然。
也對,沈令畢竟是茶舍的職員,和他們這種單純來玩的客人不一樣,也有自己分內的事情要做。
賀聞帆按按眉心,覺得自己簡直魔怔了。
一刻看不到沈令在身邊,心里就不舒坦。
他背起包往山里走,見秦臻還是亦步亦趨地跟著,又停下:“你要跟我爬山?”
語氣已經不算客氣。
秦臻屏住呼吸。
雖然沈令要她跟在賀聞帆身邊以防情況有變,但她在鳴雪齋上了三年的班,深知賀聞帆是個極其討厭別人沒事湊在他身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