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他竟然盯著空落落的臺架看了好半天,又在整個洗手間尋找失蹤的牙膏,甚至找到了臥室的帳篷里,依然遍尋無果。
最后當發現牙膏其實就躺在洗手臺上,和他的漱口杯乖乖待在一起時,沈令受到莫大的沖擊。
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麼突然變成了一個弱智。
沈令沉沉地嘆了口氣,欲哭無淚。
這種狀態怎麼考試啊……
他慢吞吞摸進客廳,從茶幾的抽屜里找出體溫計,給自己測了□□溫,沒發燒。
想了想,又測了一次心率,依然沒什麼問題。
沈令呆呆地坐在沙發上,那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因為昨晚淋雨又著涼了嗎?還是起晚了沒吃東西低血糖?
可能都有。
沈令蜷縮進沙發里,漸漸覺得身上有些發冷,去臥室找來一條厚厚的毛毯把自己裹住,耐心等外賣送達。
但愿吃完飯能清醒點吧。
他在朦朧的眩暈中不知不覺睡了個回籠覺。
砰砰——
敲門聲響起。
沈令驟然驚醒。
外賣小哥手其實很輕,門敲得很溫柔,但沈令還是嚇了一跳,心臟突突跳得很難受。
他彎下腰捂著胸口輕輕揉了揉,費力地調整呼吸,然后慢慢起身去開門。
可門口站的不是外賣小哥。
是位西裝革履的先生。
穿著大衣戴著手套,渾身都是室外冷冰冰的氣息。
沈令身上沒力氣,扒拉著門框站著,心臟的難受緩解了,腦子卻暈暈乎乎地發懵。
“抱歉這個時間打擾你,”那位先生說:“我只是想問一下,你還有回鳴雪齋的打算嗎?”
好熟悉的聲音。
是他在茶舍的客人!
沈令大腦神經開始跳動,瘋狂拼湊記憶殘片,只是思維系統卡殼嚴重。
他緊張地握緊拳頭,提醒自己千萬不能在客人身上重蹈牙膏的覆轍,日記里三十幾個客人的數字編號在腦海里瘋狂轉動。
沈令一個月沒去茶舍,記憶里好些特征變得模糊不清,混雜著最近背過的期末知識點,像在信息的汪洋里大海撈針。
他皺著眉頭絞盡腦汁,半晌終于抓住了一點點苗頭。
霎時,靈光乍現。
沈令一歪頭:“001號客人?”
001號沒動,硬邦邦杵在原地。
沈令覺得他身板筆直到有些僵硬。
沈令眨眨眼,和他無聲對視著,半晌忽然一抖:
“賀、賀先生!”
賀聞帆嘆了口氣:“終于反應過來了?”
他語調很平靜,卻莫名讓沈令感到一種無奈和壓迫。
把編號和客人的姓名叫混是沈令到鳴雪齋上班以來,發生過的最嚴重的失誤,為了方便背誦記憶才編的號,給他造成了最大的尷尬。
也是最近背考點背到昏頭了。
沈令頭都要抬不起來:“對不起……”
怕賀聞帆生氣,他僵硬地轉移話題:“那個,我我我最近真的生病了,您想喝茶的話,能不能等我再好一點……”
他縮在門后,只露出一雙眼睛,聲音小得像蚊子叫。
賀聞帆記得沈令說話不是這樣的。
雖然調子一直很軟,中氣也不怎麼足,但像今天這樣,帶著濃濃的鼻音,細弱又顫巍巍的音調,賀聞帆還是頭一次聽到。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和沈令說話,賀聞帆手腳甚至有些發麻。
“你……”他不得不緊繃起脊背,讓自己看上去毫無破綻: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像以前那樣,不要太撒嬌。
沈令卻一怔,呆呆的愣住了。
完了,他好像真的冒犯到客人了。
“對對不起啊賀先生,”沈令緊緊握著門把,“我真的不是故意喊錯編號的,您別生氣……”
叮——
電梯門打開。
外賣小哥提著餐袋走出來,看了眼手機,又看了看面前的兩位男士——門內的慌張膽怯楚楚可憐,門外渾身緊繃略顯無措。
他再抬頭確認了下樓層和門牌號,都是對的。
氣氛微有凝滯。
外賣小哥清了清嗓子,試探著打破寧靜:“尾號1597的顧客,您的外賣到了。”
十分鐘后,沈令第三次用紙巾狠狠擦了一次鼻涕。
他鼻頭被揪得紅紅的,面前放著一碗吃了不到五分之一的三鮮米線。
“對不起賀先生,我剛才腦子真的沒轉過來。”
賀聞帆坐在餐桌對面,熟練地抽出紙巾遞給他:“沒關系,先吃飯。”
應該真的是低血糖惹的禍,沈令吃了幾口米線后,思維就漸漸恢復正常,腦子里不再像壓著塊石頭怎麼都悶悶沉沉的。
于是他也更加清醒地認識到,自己是如何讓牙膏事件在賀聞帆身上重演的。
沈令羞得渾身都發燙,不敢看賀聞帆。
“你感冒還沒好?”賀聞帆看沈令吃幾口米線就擦一擦鼻涕,沒忍住問道。
“原本都好了,”沈令低著頭:“但昨天考完試回來淋了雨,好像又有點……”
他聲音小小的,帶著一種對自己埋怨的沮喪。
在碗里挑了幾下,沈令蔫蔫地放下筷子,輕聲問賀聞帆:“您是想喝茶了對吧?”
“不吃了?”賀聞帆答非所問。
沈令愣了愣,點點頭:“已經飽了。
”
賀聞帆掃了眼餐盒,至少剩下大半,沈令胃口似乎比一個月前小了很多,人也清瘦不少。
見他確實不準備再動筷,賀聞帆開口:“方便問一下,001號——是什麼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