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聞帆揉了揉眉心沒有回復。
兩秒后,他又點開那張圖片,放大,從角落里看到iPad上播放的海綿寶寶畫面。
竟然看動畫片下飯。
真幼稚。
就還是個小孩兒。
所以他跟小孩兒計較什麼呢?不是更幼稚嗎?
賀聞帆慢慢調理好了:[嗯,好好休息。]
沈令洗完澡吃了藥,睡覺前才看到賀聞帆的回復,他想了想,沒再繼續發消息打擾賀先生工作。
他定好鬧鐘關掉手機,鉆進帳篷里蓋好被子,安安穩穩地睡了過去。
之后賀聞帆又有一陣沒來鳴雪齋,期間沈令接待了許許多多新客人。
每個人性格都不同,都有自己喜愛的茶葉和品茶方式。
其中有幾位相當健談,每次來喝茶聊的內容都天南地北,從家常倫理到歷史哲學什麼都說什麼都聊。
沈令既喜歡聽他們說話,久了又覺得疲憊。
連著陪他們喝三天茶后沈令有些受不住了,大腦充斥太多信息量沈令人都是懵的。
一開始他還能努力嘗試跟上客人們話語中的節奏,漸漸的眼神開始呆滯,最后完全放棄。
整個下午過去,沈令將客人送走后,頭昏腦漲走路打飄。
他始終還是不太適應長時間高強度的對話,哪怕只是對方的單方面輸出。
晚飯他沒吃兩口,蔫蔫地收拾好東西想要回家早點休息,賀聞帆卻突然出現了。
他很少在晚上來過,也從沒有過不打招呼就來的先例。
店員們看到他時幾乎都愣了愣。
沈令走到他身前,驚訝地眨眨眼:“您怎麼這個時間過來了?”
賀聞帆身后是殘陽褪去逐漸變得濃稠深藍的天空,身上也帶著晚風凌冽的氣味,襯得氣質疏冷。
他摘下手套關上門:“應付完一場飯局,回來時剛好路過,一時興起就想來喝杯茶,有點突然了?”
“沒有沒有。”沈令擺擺手,將他引了進來。
賀聞帆垂眸看了眼沈令的臉色,覺得他眉眼疲倦。
他思忖片刻,說:“我只是閑著過來喝口茶,你不方便的話我們改天?”
鳴雪齋里不止沈令一個茶師,但賀聞帆挑剔,從李老師換成沈令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他沒有再考慮其他任何茶師的打算。
如果沈令不方便,他寧肯調整日期,也不愿更換人選。
“沒關系的。”沈令笑笑。
賀聞帆不是愛說話的人,他喝茶總是安安靜靜的,讓沈令感到放松。
他也是沈令的第一位客人,在日記里占據著001的編號,無論如何都是特殊的。
“您剛有過飯局的話,我給您泡點清熱解膩的茶吧。”沈令推開茶室的門:“請進。”
天色近晚,窗前竹簾全部高高卷起,賀聞帆遠遠眺望,天空深藍,能看到山峰披雪后隱約的輪廓。
要泡的茶放在儲物架的最上面那層,沈令夠不到,墊了張椅子踩上去取。
可能是晚飯吃得太少有點低血糖,踩上去的瞬間沈令眼前黑了一秒。
他沒有出聲,扶著架子緩了緩。
再伸出手拿茶葉時,心臟陡然突突地跳了兩下。
沈令腳下一軟,猝不及防歪倒下去。
幸好賀聞帆反應敏捷,快速上前拉了他一把,才讓他沒有直愣愣栽到地上。
瞬間的失重和驚恐讓沈令更加難受。
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手腳在迅速失溫,心臟雜亂無章地跳著,牽扯起陣陣刺痛。
賀聞帆把沈令半抱著放到沙發上,蹲下來觀察他的狀態。
沈令弓著要,雙手交叉疊在胸前,脊背微微顫抖,是種異常難受不安的防御姿勢。
短短幾秒,他發梢就被冷汗浸透,臉色變得煞白,需要賀聞帆的支撐才能穩住身形。
“沈令,你怎麼回事?”賀聞帆聲音緊繃。
沈令知道自己狀態很不對勁,他可能需要吃一次藥。
但很奇怪的,他不想被賀聞帆看見。
不出于任何目的,他就是不想被賀聞帆看見這種狼狽的模樣。
不想讓賀聞帆知道自己一無是處的同時還有一顆沒用的心臟。
他甚至開始慌張。
哪怕在賀聞帆面前出過的丑不止一次,但現在不一樣。
就是哪里哪里都很不一樣。
“賀先生,”沈令嗓音不受控制地發抖:“您、您可以出去一下嗎?”
賀聞帆扶住沈令肩膀的手一僵:“什麼?”
他像是懷疑自己的耳朵。
“你到底怎麼了?”
沈令垂下頭,帶出一絲哭腔:“請你,出去一下……”
回應他的是壓抑的沉默。
碰——
門被推開,秦臻聽到響動過來查看,被眼前的一幕嚇得丟了魂,不顧賀聞帆還在,沖到沈令面前。
經理也緊跟了上來。
現場漸漸變得混亂和光怪陸離。
賀聞帆被擠到一邊。
他有些恍惚。
從沈令摔下來那會兒,他就有點慌了神,渾身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緊繃著。
可現在漸漸冷靜下來,他才意識到沈令對自己是抗拒的。
不論沈令突然的難受是出于什麼原因,至少對方將不希望他留在這里的態度表達得很明確。
算起來他和沈令認識不到一個月,他確實沒有理由也沒有立場對沈令的身體狀況過于深究,甚至產生過分的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