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崇，來我辦公室。”顧亦然卻佯裝淡定，吩咐完便快步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顧亦然剛坐下，門口傳來敲門聲，雖然門沒有關，但魏崇也依然禮貌地站在門口敲門等待自己的指示。

這小孩總算學乖了，知道乖乖敲門等自己應答再進來了，以后應該不會再發生和魏風塵親熱的時候被他撞破的情況了，雖然顧亦然是沒什麼了，畢竟是自家人，但魏風塵在這個弟弟面前包袱極重，每次都瞬間黑臉。

這樣的魏風塵也有點可愛。

但以后要是看不到了，好像還有點遺憾是怎麼回事？

“進來吧。”顧亦然隨口招呼魏崇，魏崇這才抬腳進了辦公室，快步走到辦公桌前站定了，開口詢問：“顧隊，有什麼指示嗎？”

“禁毒宣傳手冊本周內要把初版給我。”顧亦然端起架子。

魏崇忙點頭：“沒有問題的，這次的更新，我們聯合了C市美術學院的教育學院，今天他們那邊會把我們需要的插圖返回來。”

魏崇總能把交給他的事情做得很好，顧亦然很欣慰，他點了點頭，臉上的神情不自覺地溫柔了下來，又低下頭翻手邊的一份材料，不經意問起：“你哥呢？”

“嗯？”魏崇的聲音滿是疑惑，“我哥？誰？”

顧亦然一怔，抬眼看向魏崇，頓時像是墜入了寒冷的冰窖，眼前高高大大的男孩子，長著一張顧亦然完全陌生的臉，根本就不是魏崇。

“你是誰？”顧亦然厲聲詢問。

“魏崇”被顧亦然的陰晴不定嚇了一跳，被頂頭上司問這種問題，除了尷尬，更多的是不知所措，他唯唯諾諾地回答：“我……我是、魏崇啊……”

“你不是魏崇！”顧亦然斬釘截鐵，猛地站起身拽住“魏崇”的衣領，“你怎麼混進來的？”

“魏崇”一臉茫然，就在兩人僵持的時候，門口再次響起敲門聲，顧亦然看向門口，頓時渾身汗毛倒豎——站在門口的人是施勇。

“顧隊！”施勇對自己和“魏崇”的沖突視而不見，臉上洋溢著活力四射的笑容，“沈局讓你去他辦公室一趟！”

“沈局？”顧亦然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松開了手里的陌生男人，轉身快步朝著門口走去，腳步越來越快，他等不及電梯，直接沖進樓梯間。

顧亦然推開局長辦公室的門，辦公室里正在交談的兩人紛紛轉過頭來看向門口，在沈祎開口教訓顧亦然之前，冷禹明先一步給顧亦然遞過來了臺階：“哎喲，我們老幺，聽到沈局召喚你，倒不用這麼趕吧？不是什麼大急事，你別急呀！”

顧亦然渾身的力氣仿佛被人抽走了一般，他站在原地，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死掉了，原來死掉了是這樣的感覺，真的有另一個世界，住著那些已經死去的人，人死后，真的會和曾經重要的人重逢。

可是，為什麼劇痛卻從胸腔蔓延開來，眼淚也不受控制地在向外涌呢？

如果人死后還保留著意識，自己要怎麼在沒有魏風塵的世界“活”下去？是在這邊祈禱他長命百歲，還是自私地盼望他早點回到自己的身邊？

可先于這一切的，是對魏風塵瘋狂的想念。

空虛、無助、孤獨，當這些情緒將顧亦然吞噬的瞬間，他才意識到，一直以來都是因為知道魏風塵在自己的身后，自己才敢無所顧忌去冒險，曾經他在心里暗哂過的“不過一死”，不負責任的、沒心沒肺的，以為人死了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竟然都是假的。

早知道是這樣的懲罰，自己就再懦弱一點了。

為什麼要逼自己那麼英勇？人本來就應該怕死，就應該害怕和相愛的人分開。

自私地以為把痛苦都留給活著的人的自己，終于受到反噬了。

顧亦然渾身一軟跪在地上，捂住雙眼，在沈祎和冷禹明面前不顧形象地崩潰大哭起來。

“你后悔了嗎？”頭頂傳來冷禹明的聲音，竟沒有一絲溫度。

顧亦然哭得喘不過氣來，他不知道冷禹明具體是指的什麼，但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欺騙自己，自己活著的時候所有的因素疊加，促成的此刻——讓他后悔了，他要是早知道死掉是在保留意識的前提下失去魏風塵，他一定會死乞白賴地茍活著。

“那就回去吧。”聽到沈祎的聲音，顧亦然一怔，他提著一口氣，仰起頭來，淚水模糊了雙眼，沈祎和冷禹明的身影氤氳在水霧里，顧亦然看不真切，可耳邊沈祎的聲音卻格外清晰，又重復了一遍：“亦然，那就回去吧。”

憋在胸口的氣呼了出去，渾身痛感逐漸復蘇，眼前的白光晃得顧亦然睜不開眼，耳邊電子儀器的警報聲由遠及近，逐漸清晰，繼而是一段不太有規律的“嘀”聲。

“心跳恢復，手術繼續。”耳邊是一個平靜的女聲。

“姬醫生，患者好像恢復意識了！”

“魏雨濛，他現在有意識，你有什麼話趕緊說。”依舊是那個女聲，聲音里聽不出一點波瀾。

下一秒魏雨濛的聲音便從音響里傳來：“顧亦然！不要當孬種！給我好好呼吸！拼了命也要活下去！魏風塵看上的人，不會這麼沒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