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何念這人，連受了傷也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別人的照顧，秉承著不給別人添麻煩的原則，有痛忍著，有事憋著，不想麻煩同事扶著自己去洗手間，嘴唇干得起皮了也不說渴，覺得讓同事們守著自己照顧自己過意不去，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裝睡，只有他睡著了，他們才會坐下來做自己的事情。

“你有沒有哪里痛？止痛泵要給點藥麼？”魏崇詢問。

何念像個犯了錯的小孩，弱弱地搖了搖頭，說：“不疼，不用……”看魏崇無精打采的，何念主動安慰他，“我沒事，你不用擔心。魏隊也是，他身體素質這麼好，剛聽你和仙鶴姐說的，魏隊還能鬧，應該恢復得也不錯吧……”

魏崇癟了癟嘴，小聲嘟噥：“左腿粉碎性骨折，肋骨壓斷了兩根，骨頭就這麼扎進去，離他心臟就兩厘米，還有腦震蕩，他也是在ICU住了兩天才脫離生命危險的，他憑什麼鬧啊！”

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魏崇到現在還覺得不真實——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他明明聽到顧亦然在通訊器里向羅局匯報已經控制了裴松南，也制服了其他毒販，可是為什麼炸彈還是被引爆了？

工廠瞬間坍塌，顧亦然和魏風塵都被埋在了工廠的廢墟里，兩人被救出來的時候都只剩一口氣了，魏風塵在ICU待了兩天轉到普通病房，一清醒就要找顧亦然，而顧亦然的病情一直不穩定，至今也沒有醒過來，今天已經是他在ICU的第七天了。

何念小聲問魏崇：“顧隊今天真的能出ICU麼？”

魏崇實話實說：“不知道，我也是聽俞隊說的，但愿能吧……”

何念有些沮喪：“怎麼還是讓顧隊受了這麼重的傷……”

“念哥，你已經盡全力在保護顧隊了，”魏崇給了何念十足的肯定，何念突然胸口一熱，轉頭看向魏崇，魏崇頓了一下，遲疑著開口，“我之前一直覺得，顧隊的脾氣這麼差，除了我哥和我，才不會有人受得了他，禁毒隊的大家，雖然很敬重他，也聽他的話，但是，遇到危險，一定不會舍命保護他……”

“怎麼不會！”何念脫口而出，說完才意識到魏崇的情緒有些不對勁。

魏崇自顧自地開口：“看到裴松南用槍指著顧隊的時候，我腦子一下子就白了，我覺得完了，我明明是想要保護他才把他推開，卻把他推到裴松南的面前……但是，你保護了他，對不起，”說著他抬起雙手捂住眼睛，坦誠地把自己卑劣的壞心思都攤開來，“看到你替顧隊擋住子彈，我竟然松了一口氣，我的第一反應竟然是覺得，太好了，還好顧隊沒有受傷……對不起，我怎麼是這樣的人……”

“哈哈哈！”何念笑了起來，一點沒有生氣，“干嘛道歉呀！不瞞你說，我當時的第一反應也是——太好了，擋住了！哎喲……”

魏崇趕緊放下手，何念微瞇著一只眼，齜著嘴，是笑的動作太大，拉扯到了傷口，魏崇緊張道：“念哥！念哥你沒事吧！需要叫醫生嗎？”

“不打緊不打緊！”何念頑強地擺了擺手，“我笑得太用力了，緩緩就好。”

魏崇這才松了一口氣，有些哭笑不得：“念哥，你怎麼這麼冒失啊……”

“嗐，你怎麼還教訓起我來了！”何念佯裝不滿，挑了挑眉毛，下一秒就繃不住笑了起來，語氣卻很認真，“你放心吧，禁毒隊的大家，無論是誰，在那個時候，都一定會毫不猶豫挺身而出的，再說了，就算從結果論的角度，顧隊那身體，我們挨一槍和他挨一槍，是兩個概念，當然得擋了，必須擋，義不容辭！”

魏崇笑著搖頭，舉雙手投降：“好好好，您怎麼還越說越慷慨激昂了……”

何念笑出一排白牙：“你也不要太自責啦，我們的初衷都一樣，只是想要保護顧隊而已。”

魏崇呆呆地望著何念，過去的七天，他都在親手把顧亦然推到裴松南面前的自責中，和因為何念替顧亦然擋住子彈而感到慶幸的愧疚中，或許是說出了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也可能是何念那一句輕飄飄的安慰起了作用，魏崇竟然覺得自己得到了救贖。

魏崇心里的負擔卸了下來，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松，不自覺也跟著扯了扯嘴角，輕聲說：“念哥，謝謝你……”

何念畢竟在恢復期，和魏崇聊了一會兒就困得睜不開眼了，替何念掖好被子，魏崇才滑開手機屏幕，這才看到十分鐘前鄭一諾發來的微信：顧隊醒了，醫生檢查之后確認病情穩定了，現在已經轉到普通病房了

魏崇還來不及開心，鄭一諾的下一條信息就如同一盆冷水從頭頂淋了下來：但是顧隊有點后遺癥，醫生說，顧隊有暫時性失憶的癥狀

魏崇立刻撥通了語音通話，鄭一諾很快就接通了，不等鄭一諾開口，魏崇便急迫地開口：“鄭哥！什麼意思！顧隊失憶了嗎？他不記得我們了嗎？也不記得我哥了？”

鄭一諾的聲音很小：“不知道，顧隊誰都不理，也不說話，看誰的表情都很陌生……雖然顧隊平時對人也是愛答不理的，但是感覺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