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愛唱戲的那只鬼死了,他說他受夠了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萬一能活著出去也是天師手下的牛馬,還不如灰飛煙滅來的干凈。
他請求曲曇把它吃掉,作為報答,他給曲曇講了他和那位情郎的故事。
他雖為戲子,卻生性好強,再加上出身不好,心里也覺得沒底氣,于是在情郎面前總是色厲內荏,從不肯示弱半分。
“我在臺上是柔弱的戲子,臺下的我洗去鉛華不再濃妝艷抹,也不再做出那姣花照水的柔弱模樣,他便不再愛我了。”
戲子很悲傷的說道:“他愛的一直是臺上的我啊。”
他說完之后,又唱了一小會戲,就讓曲曇把他吃了。
說實話,曲曇很傷心。
他好歹是殺了人才被捉進來的,可是這戲子變成厲鬼后還沒殺那個負心漢呢,只是偶爾嚇唬他一下泄憤,卻被那負心漢叫來蒼雪山的天師把他捉走了。
這幫天師啊,助紂為虐,善惡不分,令人惡心。
后來,他果然活著出去了。
他把那個甕砸了個粉碎,現出他的鬼身法相,一揮手掀翻了蒼雪山半個山頭。
人間那麼多不平事,這幫天師丁點不管,卻要為難一個想要報仇的厲鬼。
嘴上說著各種主義,心里想的全是生意。
都說冤有頭債有主,今天他就將蒼雪山殺的雞犬不留。
蒼雪山那幫天師四散奔跑,沒一個是他的對手,曲曇正想殺個盡興,揮出去的漆黑鬼手卻被一道強大的術法打的煙消云散。
一道極其強大的氣息出現在蒼雪山上,帶著蔥郁旺盛的草木之氣和幾分月華的冷冽,讓曲曇想到他在端午時節出去踏春時,看到的草木生發春風又綠的美景。
讓曲曇想起他用一條白綾送自己上路時,那灑滿窗棱的雪白月色。
曲曇用鬼身法相和他大戰三百回合。
最終不得不承認他實在打不過這家伙。
有點意思。
溜了溜了。
正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來日方長,讓他再捉一些厲鬼吞噬,不愁他報不了這個仇。
他雖然打不過這家伙,這家伙卻也奈何不了他,曲曇順利溜走了。
他跑了一路,最后隱去鬼身法相變成了他原本的樣子,在一個偏僻的小巷子里安居下來。
小巷子里有一戶無兒無女的窮苦人家,認了曲曇做兒子。
至于曲曇原來的家,曲曇并不想回去,他只是一個不受寵的庶子,他爹一心想把他送給那個紈绔王爺,沒滅了他九族,曲曇覺得自己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他隱去了自己的氣息,打算過一段時間安生日子,給養父養母養老送終后就去滅了蒼雪山。
十年后,養父養母雙雙離世,曲曇開始操辦二老的喪事。
因為沒錢,只好掛了個牌子學人家賣身。
集市上人來人往,一群人把他圍成一圈,打量著他的臉。
“是個瞎子,不過這臉長得可真好看,比花骨朵還嬌,腰肢看上去也軟,就是這價開太高,居然要五百兩銀子,哪里值這麼多錢。”
曲曇有點不服氣。
他怎麼就不值這麼多錢了。
那個令他想吐的紈绔還要用金屋藏他呢。
不過左右一想,他這屬于空手套白狼,拿完銀子辦完喪事直接遁走,也沒必要和這些有眼不識泰山的蠢人生氣。
一群人對這個人比花嬌的少年郎很是心動,只是這價要的太高,只能圍在一旁議論紛紛,望而卻步。
直到一個令曲曇記憶深刻的氣息出現在他面前。
那旺盛不息的草木之氣和那月華般冷冽的氣息實在令他難忘。
咦,這家伙怎麼追到這兒來了,難道被發現了?
曲曇一直用鬼身法相與他打斗,沒有現出原本的樣子,按理說他應該不認識他才對。
正思襯間,一個冷淡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恍若一面安靜的平湖里被投下一枚石子,蕩漾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五百兩,跟我走吧。”
一張銀票被放在曲曇手里,曲曇說道:“我怎麼知道這銀票有沒有五百兩,你別欺我眼盲,隨便拿張紙來糊弄我。”
那人也不生氣,聲音雖然冷冷淡淡,語氣卻十分平和地請一眾圍觀的人來作證。
“少年郎,這確實是五百兩銀票,他沒騙你。”
曲曇心想,誰若騙了他,他要了誰的命便是了,橫豎都不吃虧。
他將銀票揣在懷里,仰著頭朝這家伙看去,逆著日光,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見眼前有一團白影。
喔,穿了一身白衣啊。
曲曇站起身,垂在身側的手突然被一只溫暖的大手牢牢牽住,他用五百兩銀子的價格賣了自己,就這麼被他牽走了。
二老的喪事風光大辦,買家是個面冷心熱的年輕男子,前前后后幫了不少忙。
他叫于洲,從小在蒼雪山長大。
前些日子他師尊仙去,他心中郁郁,便下山散心。
名字雖然簡單,卻不是隨意取的。
“于的本意是天地之氣,十洲三島是傳說中神仙居住的地方,島上的神仙風姿清靈,逍遙自在,師尊給我起這個名字,是盼望我不為世俗所累,如神仙般逍遙自在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