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他種下的言靈術,竟然是由小九師弟來應驗的,前日因,今日果,因果循環,誰又知道今日的因,又會在何日種下苦果。
又是一顆赤紅的流星劃過天際。
小八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濃,隱隱能聽到天上的星星對他發出冷笑。
*
重霄殿被滅門了。
正是當年導致大師兄揮劍自刎的罪魁禍首之一。
山門傾塌,玉柱崩毀,小八提著燈籠來到這里,血雨如潑墨,染紅了半個山頭,天上火云赤赤,狀若泣血。
一只白狐站在倒塌的玉柱上,九條尾巴垂在身后,仰頭看著天上的火燒云。見到有人過來,便低下頭看了一眼,目光停留在小八手里的燈籠上。
“你這人好生奇怪,太陽還沒落山,手里提著燈籠干什麼。”狐貍說話了,是一個柔和男聲,很是動聽,就像潺潺流水
“太陽總會落山的,不是嗎?”小八說道,他看著那只狐貍,狐貍的雪白毛發被夕陽的余暉鍍上一層燦爛的金邊,讓他想起了總愛趴在胡蘿卜堆上睡覺的三師兄,那只垂耳兔也有這樣一身雪白的皮毛。
三師兄是和五師兄那條黃金蟒蛇一樣暴躁的兔子,對師弟們倒是很有耐心,小八天天在他身上爬來爬去他也不惱,實在被煩得不行了,就用爪子撓撓臉,繼續埋在兩只長耳朵里睡覺。
狐貍瞅了他一眼,甩了甩身后的九條尾巴,又仰頭看著天上的火燒云。
小八對他這一身雪白的皮毛感到很是親切,這些年他一向寡言少語,此刻卻忽然想和這只狐貍說說話。
“狐貍,你站在柱子上看什麼,是在看天上的火燒云嗎,我從前有一個師兄,他也很喜歡趴在胡蘿卜堆上看天上的晚霞,他也很喜歡看火燒云,可惜我們那座山上出現火燒云的次數很少......”
他還要再說下去,那只狐貍卻有些不耐煩了,身后的九條尾巴又甩了一下,有兩條尾巴還不小心纏到了一起,狐貍又把它們抖開,站在玉柱上對小八說道:“我不是在看火燒云,我是在找一個人。”
小八掏出了星盤,對狐貍說道:“你找什麼人,或許我可以幫你算上一卦。”
狐貍的眼睛盯著他手里的星盤,一雙蜜色的狐眼里突然露出兇光,伸出一只前爪指著小八破口大罵:“補天閣的臭雜碎!”
說罷猛地縱身一躍,朝著小八撲來,小八拿著燈籠和星盤轉身就跑,誰想到這只狐貍速度快的很,追了他好幾個山頭。
那只狐貍一邊追一邊罵:“補天閣的臭雜碎,天天拿個破盤子算來算去,老子朝哪個方向逃都能被你們算到,今天看我不剝了你的皮拆了你的骨,割了你的舌頭挖了你的眼睛!”
啊?
仔細一想,這種事小八還真沒少干。
果真前日因,今日果,天上的星星誠不欺我。
小八掐著法決跑出了殘影,真氣耗盡也還是沒能甩掉這只矯健的狐貍,夜晚來臨,小八實在跑不動了,停在一棵老樹前呼哧呼哧的喘著氣。
那只狐貍也累的要命,嘶哈嘶哈地吐著舌頭,小八伸出兩只手舉手投降,欲哭無淚地說道:“狐貍大爺,我真跑不動了,有什麼仇什麼怨過會再說,現在先歇歇吧。
”
狐貍的兩只前爪刨了刨地,找了塊石頭趴了上去,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小八倚著樹坐下,又拿出那個燈籠,趴在石頭上的狐貍出言諷刺他:“逃命也不忘點燈籠,你們補天閣的雜碎都這麼特立獨行嗎?”
“倒也不是。”小八提著手里的燈籠轉了一圈,手里掐了個法決,燈籠里亮起燭火,結著露水的林間草地上突然出現一個影子。
一個高大的青年身后跟著八個小小的孩童在山林間行走,雖然只有一個影子,這青年看上去也很是嚴謹端方的樣子。
畫面一轉,青年身后的八個小小孩童都長大了,一起在樹下舞劍。
影子又是一變,變成了一只垂耳兔在地上打著滾,一條蛇爬過來,和垂耳兔打成一團,
燭光一閃,影子又起了變化,一個青年在吃包子,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扒開了包子皮兒,正準備悄悄扔掉包子餡,被坐在他身邊的一個青年發現,只好又連皮帶餡的把包子咽了下去。
那狐貍看著看著也來了興致,“倒像是人間的皮影戲,看著怪有趣的,這個想扔掉包子餡的是誰?”
“是我六師兄。”
“那這個不想讓他扔掉包子餡的人是誰?”
“是我二師兄。”
燭光再次一閃,影子再次變換,一個青年正在放紙鳶,狂風刮來,紙鳶被吹得歪歪斜斜不小心掛在樹上,撞落了一地花瓣,一個小小孩童正在樹下扒著核桃,被掛在樹上的紙鳶嚇了一跳。
那個放著紙鳶的青年走過來,從衣衫里掏出一包點心遞給坐在樹下的孩童,那個孩童一邊剝著核桃一邊吃了一塊點心,嚼了兩下后整個人忽然僵了僵,把那包點心包起來遠遠放在一旁。
狐貍好奇地問道:“他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