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瞇起了眼睛,小聲說道:“他們在水下織了一張網,一旦獵物落入網中,就再也不能逃脫了。”
劍客說道:“如果獵物不入網呢?”
王二說道:“獵物的路線是安排好的,他們一定會走這條路。”
他揣著手盤坐在船頭,看向遠方的江面,“看看這次的獵物是誰,怕是再過一會我就不忍心看了,獵物在網里掙扎的樣子,嘖嘖嘖,看了會三天睡不著覺。”
“我就是太有良心,所以才干不成什麼大事,我師傅他老人家看人準啊,我就是個不成氣候的。”
劍客看了他一眼,低聲說道:“何必妄自菲薄。”
兩人坐在船頭靜靜等待,蟄伏在水里的黑甲衛也隱匿起來。
太陽快要落山了,一輪火紅的夕陽掛在天際,天邊的火燒云如火焰一般,半邊天空都燒了起來,余暉把江面照耀成金色,畫舫里的歌女彈著琵琶,唱著宛轉悠揚的小調,
正在此時,一艘漁船朝著這處駛來,比起其他漁船,這艘漁船要略微新一些,所以王二一樣就認出這是周林家的漁船。
王二臉上并沒有太多驚訝的神色。
他就那樣坐在船頭,以一種近乎木然的眼神看著那艘船緩緩駛向預設好的陷阱。
身旁傳來一聲錚然劍鳴,王二轉過頭,看到身旁的劍客拔出了劍。
他拽住劍客的袖子,音調扁平怪異:“別動,別動,你一動,你也要死。”
“生有何歡,死亦何懼。”劍客站起身,聲音很平淡,就像平日里告訴王二他今天抓了幾條魚那樣平淡。
王二攔不住他。
因為就在他抬手的功夫,一道炫目的劍光已經猛地劈出,像一輪從天空墜落下的銀色彎月,猛地墜入到洗綠江里。
王二看得呆住了。
那道劍光沉入洗綠江里時是很安靜的,連一絲漣漪都沒有的,安靜地讓人以為那是一個幻覺。
王二眨了一下眼睛。
就是這一眨眼的功夫,他看見江水分開了,江水下面那個用黑色鎖鏈織成的巨居網也暴露出來,劍氣激蕩起數米高的巨浪,白色的巨浪連綿起伏,拍打在江面上發出轟然巨響。
過了很久江面才平靜下來,六個死尸浮出江面,一股股的血色從水底下往上面涌,染紅了一小片江面。
周林的漁船劃破了滿江血色,朝著王二的船駛來。
王二深深地嘆了口氣。
劍客收了劍,動作緩慢地坐在船頭上,他身上穿著一件灰色的布衣,一點血色從他的胸口開始蔓延,逐漸蔓延了整個胸膛。
王二看他一眼,苦笑著說道:“兄弟啊,這可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
陽火內力熾烈如火,是尋常武者難以想象出的剛猛霸道。
物極必反,盛極必衰,一旦反噬起來就如亟待噴發的火山,不動則已,一動必傷。
劍客一直苦苦壓制反噬,今日動用內力揮出一劍,內息暴動,剛猛熾烈的內力四處沖撞,他已經受了很嚴重的內傷。
王二腦中只有一個字。
“跑!”
周林的船已經劃過來,東雪哭著跳上王二的船為劍客止血。
在此之前,他們只知道劍客姓于,平常總是換他一聲于大哥。
劍客的衣衫已經被血浸透了,東雪掉著眼淚,拿出銀針為劍客止血。
王二萬萬想不到會遇到這種事,他經歷過太多的風風雨雨,如今也是一個將生死看得很淡的人。
他一咬牙,連忙催動內力劃船,漁船在江面上疾馳如飛,四個人的逃亡之路就這麼開始了。
周林也是陽火體質,他的體質在同門中不是秘密,一來二去便被皇帝的人盯上了。
皇帝正秘密捉捕陽火體質的習武之人,周林從南越逃亡到沙洲,在洗綠江隱姓埋名,可惜最終還是沒有逃脫黑甲衛的抓捕。
劍客有一半的時間都在昏睡,他會在危機關頭醒轉,只需要一劍就能扭轉戰局。
逃亡一年后的一個夜晚,他們在一處竹林中休息。
因為劍客總是昏睡,所以他們雇了一輛馬車,兩匹快馬拉車,趕路的速度也算快,平時劍客睡在車廂里,其余人則輪流守夜。
夜里寒涼,周林點了一堆篝火,烤了兩只野兔分給王二和東雪。
月光灑在竹林里,地上鋪滿了橫斜的竹影。
一陣風吹來,吹得竹葉簌簌抖動,地上竹影交錯著,一陣輕輕的腳步聲突然從風中傳了過來。
篝火旁的三個人屏住呼吸,手已經悄悄握住了身上的武器。
竹枝顫動著,一個穿著白衣的書生從竹林里走了出來,他戴著高而方正的巾帽,穿著寬博的衣衫,身后背著竹藤編織的箱籠,踏著滿地的竹影朝著他們走了過來。
他的腳步很輕盈,卻不像是會武功的樣子,因為周林感受不到他體內流轉的內力。
武者的內力時刻都在流動運轉,高手之間的感應皆是來源于此,周林看著書生,無聲地松了口氣。
白衣書生已經走到他們身前,他生了一張極美的臉龐,眉間有一顆殷紅如血的朱砂痣,一雙狹長的眼眸朝著他們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