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星子零零散散地布在天空之中,偶有涼風吹過,短暫撫平心中的煩憂。
紅磚砌成的墻壁上掛著一盞鎢絲燈,昏黃的光亮勉強照亮門前的一片空地。
劉老爹從屋子里面搬出來馬扎放在院子里面,右手里面沒有捏著一張長條煙紙,從屋子里面的口袋里面捏出來買的細碎的煙草放在上面。
他隨手卷了卷就含在口中,從口袋里面掏出來打火機點燃。鼻孔里面噴出來一層一層向上飛起來的白色煙圈。
劉老爹目光放空,本來有些呆滯的神情捕捉到自己身邊經過那個人時頓時亮了起來,他側目看向劉金章,聲音過分的滄桑:
“大妮兒,這所大學非得去上嗎?要不咱再復讀一年?”
劉金章想要進屋的腳步就這麼停了下來,她似乎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劉老爹剛才說了什麼。她唇瓣嚅動,手垂在身邊有些無措:“我都考上了——”
“學費要將近一萬啊!”劉老爹古板的語調難免帶上了點波動,“俺是把你當親閨女養的,家里面的情況你也知道——”
“可是哥哥上學的時候就能拿出來學費——”,劉金章剛想要反駁,但她這話一出渾身的氣焰頓時就煙消鼓息,直到最后聽不見聲音。
妄河從屋子里面走出來,一只手里面端著一杯熱水,另外一只手里面拎著板凳,冷笑道:“我哥上學又沒有朝著家里面要錢。”
劉金章垂在身邊的手不自覺的絞在一起,她鼻尖出現汗水:“我不想復讀。”
她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學,相比較上輩子,這輩子擁有了更高的臺階,她勢必要過得更好。
如果她復讀以后反而考不上了,那她該怎麼辦,和上輩子一樣嗎?
她知道未來的發展,只要挑要選一個好專業,畢業以后就會立馬將錢掙回來。她不認為這將近一萬的學費有多少。
或許這和她上輩子交了一個富二代的男朋友,這輩子回來一直被寵著不愁吃喝有關所建立的新的金錢觀有一定的關系。
不過對劉老爹來說,一次性拿出來將近一萬的錢著實跟要了命一樣。
劉金章糾結了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我——我——”
她想說她也不需要家里面給學費,她這個假期也可以出去打工,但她又仔細一想卻發現自己好像什麼也不會出,只能站在原地,眼眶里面涌現出來淚水。
妄河瞧見劉金章這副模樣就來氣,她實在是沒有忍耐住翻了一個白眼,小聲嘀咕道:“嘖。有什麼好哭的。”
劉金章正值敏感的時候,聽見妄河這句話一下子潰不成軍,直接沖進房間里面。
外面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剩下劉老爹和妄河大眼瞪小眼。
“雅芝,你再開學是不是就初一了。”劉老爹吸了一口煙,嘆道。他不怎麼關心的小女兒竟然這麼有出息,他以前為什麼從未在意過呢?
妄河放下板凳,抿了一口手里面捧著的溫水道:“嗯。幸虧你問的早,要是再過一年,說不定我都高考了你還不知道——”
劉老爹聽見妄河這話也不似剛開始那般生氣,他目光看著眼前的飛蟲,伸手拍了拍,忽然道:“俺沒有照顧好恁,還好你們自己爭氣。”
妄河沒有說話,她暗地里翻了一個白眼。
還照顧,還爭氣,真是笑話!劉老爹要是真的想要照顧他們,劉嬸之前給原身兄妹難堪他不說一句話?
她只覺得與千秋給自己講過的那個修改后的命運線里面,劉國立后來對劉金章那麼好,說不定就是將對自己親妹妹的遺憾補在了劉金章的身上。
或許有不好意思的事情,劉老爹難得有些磕絆,但他終究還是開口了:“雅芝,俺有點事兒想要問你。”
“什麼?”妄河慢悠悠地飲了一口水,她的動作之中一舉一動都透露著矜貴。
村子里面的人甚至曾經討論過劉老爹家里面怎麼能夠教出來這麼厲害的兩個孩子,劉老爹瞧著也不像是多有文化的樣子。他們總是猜測難不成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歹竹出好筍?
劉老爹磕磕絆絆道:“你哥之前考上華清大學,鎮子上面還是市里面獎了不少錢來著——”
妄河原本平靜的目光噌一下子變得銳利:“你說這麼做什麼?”
劉老爹將煙在地上按了下掩滅掉,現在他也沒有什麼心思去吸煙:“俺就是想能不能拿出來點兒給大妮兒上大學交學費用。”
妄河的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明白劉老爹為什麼能說出這樣的話。
按照理論而言,千秋現在還沒有工作吧,他上學不朝家里面要一分錢已經很好了,怎麼還要補貼一個和他不想干的人。
“那是我哥的錢。”妄河冷冷道,“我沒有資格回答,不過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沒有這個可能。”
劉老爹眼睛一瞪,雖然近兩年他有些收斂脾氣,但壓在骨子里面的那種大男子主義依舊存在,并且會時不時的挑出來腔調一下自己戶主的尊嚴:“你不能給你哥掛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