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端正地坐在土灶旁邊,等著鍋開。
周圍的一切在他的耳邊都是寂靜的。以前還有千秋在他的身邊,現在千秋也離開了。
千父雙手端正地放在膝蓋上,他目光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隨后他慢悠悠地起身,走進里屋,打開櫥柜,將里面的錢拿出來,擺在桌面上。
上面大部分是些零零碎碎的錢,也有一些大頭。
所有的都被捆在一起,還有些現如今見得少的硬幣。
這些錢也不知道他攢了多久。
他一張張的開始數,將所有的錢數完再慢悠悠地卷起來。
他記得村長告訴他,從他們這里去帝京一來一回,加上住宿,一千多塊錢都不夠。
他現在攢了五六百,今年將養著的豬賣掉,能再攢一些錢,明年就能去首都看秋娃子了。
“老千,老千!”來人興沖沖地推開千父家的門,直接進入院子。
千父早就回到灶臺前面坐著。
他們家灶臺在中廳里面,燒火的時候門開著,微微歪頭就能看見外面的情況。
千父朝著外面一看,就瞧見有人來了,他急忙起身,朝著來人比劃:怎麼了?
“秋娃子回來了!秋娃子!”那人激動地說,千父極力地去辨認這人的口型,他好像只能看見一個秋字。
“千秋!”那人一拍頭,真是激動過頭了,他掏出來手機,隨后打字給千父看。
千父眼睛一亮:千秋在哪里?
那人直接拉著千父就朝著外面走,他們剛剛出門就瞧見有人朝著這邊走過來。
“村長,你也過來了,千秋回來了,你和千老頭說了嗎?”那人瞧見也急忙道,她指了指自己的身后,“就在那個路口了。
”
“說了說了,這不這人著急去看。”村長激動地說。
“誒,沒想到秋娃子年前能回來,是不是要接老千去享福啊。”那婦人猜測道。
而千秋托著行李箱,穿過窄小泥濘的路口,最終走到了村口。
有經過的小孩打鬧著路過,瞧見他穿著光鮮亮麗一時有些瑟縮。
但當有人認出來是千秋,他們又一哄而上。
千秋好不容易擺脫了這些孩子,他依照記憶朝著原身的家里面走過去。
半路就遇見了原身委托自己照顧的養父。
千秋停下行李箱,看著老人。
養父瞧見千秋的樣子直接呆住,隨后他拘謹地將自己的手在衣服上面擦了又擦,才上前走了幾步。
千秋看著他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拍一拍自己的肩頭。
明明已經舉到了半空中,又緩緩放下。
千秋目光落在他的手上,這雙手和宋家父母完全不一樣。
不僅如此千父身上的氣質也和宋父宋母不一樣,但千父給自己的感覺卻更加的包容。
他微微歪頭,隨后依照原身記憶,手指比劃了兩個字:爸爸。
他看著千父猛地點頭,眼眶一下子紅了起來,然后有些手足無措,他伸手頓了一下,然后開始比劃著。
千秋看懂了他要表達的意思:回來了,變瘦了,也高了,那邊過得好嗎,他們,有沒有,欺負你?
千秋似乎恍然間了明白為什麼原身不想報仇,只想照顧好他的養父。
真正在乎你的人,只會關心你在外面生活如何,有沒有受委屈。
千秋上前一步,他伸手將已經比自己矮一個頭的千父攬入懷中。
這是原身死前一直想要做的事情,他想和自己的爸爸說,他不走了,再也不離開了。
*
千秋在這個世界呆了三十年。
他在高二提前參加高考,直接進入少年班。
考慮到他的家庭情況,村里面幫他籌集了不少錢,還有地方的獎金,學校的獎金,加上助學貸款,夠他上完四年的學費。
他寒暑假依舊回家,秉持著報答村民之前的幫助和他不在家的時候對千父的照顧。
他會幫助村子里面的小孩補習,但不會收一分錢。
同時他也會遵循原身的習慣,繼續教導千父學習,識字。
村子里面的人時不時帶雞蛋什麼的給他們用。
千秋一直在南大帶到博士畢業,隨后沒人知道他干了什麼,連千父也很少見到他。
但是他們的村子卻逐漸在政府以及回鄉大學生幫助,加上千秋寄回來的資金幫助下,逐漸的發展起來。
只短短幾年的時間便改頭換面。
千秋是在千父身體不好的前幾天回來的,千父一直拖著不讓人告訴千秋。
那些老人,那些當年見過這個場景的人,很久以后,還會和自己的孩子說:千秋回來的時候,身后跟著不少年輕人,那些年輕人一個個的都人高馬大,身上還揣著槍。
千秋幫助千父收拾遺物,準備離開的時候他收到了村長交給他的一封信。
村長說,這是千父得病之初就交給他的,千父說要是自己沒了,就交給你。
千秋將那一封信鎖在了柜子里面。
直到有一天原身忌日時,他拆開,本是打算燒給原身,卻沒有想到里面竟然有兩封信。
一封是給原身的,另一封是給千秋的。
千父寫:
他一開始也不確定千秋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但長久的接觸中,他還是發現了不對勁,即便千秋總是避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