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潮聲當時選驅蚊液時,并沒有多想,只是下意識的舉動。
現在再看這一段時,心情別提多復雜了。
然后他又隨便找了幾個片段,正好其中有一段是時陌在湖里撈補給時的鏡頭。那段內容,如果單看他的表現,或許能解釋成是對隊友的關心。
偏偏當時他是和譚秋一起待在竹筏上,譚秋演繹了什麼叫“對隊友正常的關心”,而對比之下,紀潮聲則完美詮釋了什麼叫“熱鍋上的螞蟻”。
尤其最后時陌超時沒上來那里,他往湖里跳的那個架勢,用彈幕的話說【就跟要殉情似的】……
當晚,紀潮聲看了大半夜的節目。
直到天快亮的時候,他才瞇了一會兒。
時陌倒是睡得挺踏實。
一大早起來,他就給紀潮聲發了信息,問對方要不要跟他一起去楚修推薦的早餐店吃東西。可直到他洗漱完出門,也沒收到對方的回復。
時陌等不到回復,就帶著星星去吃了早點。
他估計紀潮聲應該是起晚了,順手幫對方帶了份早餐。
吃完早餐回到片場,正好在門口見到了紀潮聲。
“你臉色怎麼這麼差?昨晚沒睡好?”時陌問。
“沒事。”紀潮聲避開了他的視線,看上去神情有些不自然。
“你沒看信息吧?我給你發了消息你也沒回。”時陌說著將早餐遞給了他:“給你帶了一份,你嘗嘗味道,要是喜歡,明天帶你去吃熱乎的。”
紀潮聲接過早餐,忍不住看了一眼時陌。
但他那目光也只在時陌臉上停留了一瞬,很快就轉開了。
“小紀臉色這麼差?失眠了?”制片人看到紀潮聲后問道。
“沒事,一會兒用妝遮一下應該看不出來。”時陌說。
“嗯。”制片人跟著兩人去了化妝間,趁著他們化妝的功夫說道:“今天的通告改了一下,咱們拍那場雨戲,我看了天氣預報,后邊幾天要降溫了,今天氣溫相對來說更高一些。”
時陌點了點頭,沒有表示異議。
“不過現在已經是深秋了,氣溫再高也還是會冷,所以一會兒拍戲之前你先喝點姜湯,千萬別著涼了。”
時陌記得這場雨戲,上一世因為前面的拍攝沒那麼順利,這場戲拍得比較晚,他被凍得發了燒,連著兩天都沒能來片場。
這一世,也不知道能不能躲過這一劫。
這場淋雨的戲,是琴師在街上排隊買米。
但是因為排隊的人太多,米又少,所以沒排到他,米店的米就售罄了。
無奈之下,琴師只能回家。
他來的時候,天還只是灰蒙蒙的,這會兒卻下起了雨。
雨勢來得極快,一下起來就是瓢潑之勢。
他本想在街邊找個屋檐避雨,但方才沒買著米的人都沒來得及走,屋檐下早已站滿了人。
琴師仰頭看了看天,索性放棄了避雨。
他手里拿著空空如也的米袋,沿街一路走著。
直到一輛車停在了他面前。
“上車!”少爺從車窗里朝他喊道。
琴師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上了車。
車子駛過大雨傾盆的街道,從繁華的租界區,駛向了琴師住著的棚戶區。
他走這麼遠的路,說明他今天買米時,跑過了不止一家米店……
“我要走了。”少爺說。
琴師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去前線。”少爺又說。
這次琴師又看向了他,但目光很久都沒挪開。
車子停在琴師家門口。
琴師從車里出來,朝著車內的人鞠了一躬,算是道謝。
就在轉身離開的那一刻,他忽然頓住腳步,又看向了車里的少爺。
這人說要去前線,任誰都知道,在這種時候去前線意味著什麼……
那天,琴師把琴找了出來。
他想給少爺撫一曲,就算是壯行。
可這把琴放了太久,年久失修,已經不能彈了,得大修。
但這種時候,哪里去找能幫他修琴之人呢?
兩人就那麼相顧無言地呆坐了半日。
最后,琴師用那把爛琴,為少爺撫了一曲無聲的曲子。
少爺正襟危坐,看著眼前的撫琴之人。
他耳中無聲,但心中卻仿佛響起了那鏗鏘熱烈的琴音……
那聲音從琴師的指尖流出,慢慢飄過死氣沉沉的棚戶區,飄向滿目瘡痍的山川湖海,像是為家國而奏的悲歌,又像是為少爺而奏的戰歌。
今天,他們要拍攝的只有前面那場雨戲。
后面撫琴的部分,并沒有安排在今天。
“時老師,喝點姜湯吧,一會兒別著涼。”
準備開拍之前,星星端了一杯姜湯過來給他。
“拍完再喝吧,暖和了之后臉色就不對了。”時陌說。
他這會兒要演的是初冬在外奔波了半日沒買到米的人,臉色凍得都發青了。
雖說妝容能起到一部分修飾作用,但還是會有細微的差別。
而時陌這種精益求精的人,不會縱容自己主動去破壞人物的狀態。
紀潮聲立在監視器前,看著畫面中的人。
這會兒燈光師在微調光線,所以拍攝還沒有正式開始。
鏡頭中的時陌大概是等得無聊,朝這邊看了一眼。
在確定監視器開著之后,他忽然對著鏡頭做了個鬼臉。
紀潮聲一怔,心臟猛地一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