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我才意識到,我想找的不是那首曲子,而是撫琴之人。”
“所以你找到時陌,只是想聽他再彈一次那首曲子?”
“如果只是喜歡那道菜,再吃一次或許就夠了。但少爺不止是喜歡吃,他穿越大洋,來到這片滿目瘡痍的土地,要做的絕不僅僅是再吃一次那道菜,他會好奇這道菜是怎麼燒出來的,好奇里頭放了什麼佐料,甚至好奇燒菜的人,究竟是怎麼燒出這樣一道菜來?”
紀潮聲看了一眼時陌,又道:“他說不定暗暗想過,要把燒菜的人擄走,每天只為他燒菜,這樣他就可以隨時吃到自己想吃的菜。”
時陌看著紀潮聲,便見對方眼底帶著稍有的熱烈,甚至夾雜著一點點偏執,他仿佛從紀潮聲身上,看到了故事中那個熱烈又執拗的少爺。
他從來沒看到過這樣的紀潮聲,明亮又炙.熱!
果然,全情投入到角色中的演員,才是最耀眼的……
“少爺陷進去了。”制片人在旁邊開口道。
紀潮聲一怔,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似的,神情閃過一絲不自在。
“我覺得小紀對這個人物的理解很透徹,甚至補全了很多我對角色設置的空白。”王導朝紀潮聲投去了贊許的目光,“少爺這個角色交給你,我可太放心了。”
紀潮聲朝他略一頷首,看上去十分謙虛。
隨后,主創們又各自發表了一番對少爺這個人物的理解。
“時陌,你來說說你的人物吧。少爺來找你的時候,你為什麼不愿面對他?”王導朝時陌道:“我看過你的人物小傳,但是小紀沒看過,今天大家在一起,你再闡述一下。
”
王導話音一落,紀潮聲的目光便移到了時陌身上。
時陌并未看他,只垂著眸,一手把玩著面前的茶杯。
“因為那個時候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經歷了戰亂,看過太多死亡,聽過太多哭聲,那時的我只想忘掉過去的一切茍活于世。這樣一個熱烈開朗的少爺突然出現,硬要將我拖回原來的世界,我只會覺得荒唐。”
“對那時候的我來說,死亡不是最可怕的,面對過去才是最可怕的。因為過去不止有輝煌和安寧,還有仇恨和恐懼。”時陌看向紀潮聲:“少爺不知道我為什麼不再彈琴,因為我的師父在我眼前被人折斷了雙手,從那以后,琴就成了我的噩夢……”
直到后來,少爺留在琴師生活的地方,目睹了這片土地的瘡痍和苦難……
“時老師,你覺得對琴師來說,最大的噩夢是戰火,還是師父被殘害?”紀潮聲問時陌。
“我覺得是師父的遭遇,直到那一刻,他才切身體會到切膚之痛。任何宏觀上的危機和恐懼,都不及一次最具體的痛苦。戰火像一場凌遲,令他血肉模糊,至親遭害,才是擊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紀潮聲看著時陌,忽然就想起了不久前的那個夜晚。當時他們還在《最野夏天》劇組,那天劇組安排了一次場外連線,時陌選擇了和外婆通話。
通話結束后,時陌沉默了很久,整個人落寞又脆弱。
那時紀潮聲還不知道外婆的事情,如今卻都明白了。
“話題突然有點沉重了。”制片人主動開口,“要不咱們休息一會兒?”
“好,我出去抽根煙。
”王導起身張羅著抽煙的人一起去了天井。
紀潮聲看了一眼時陌:“要不要出去透透氣?”
“好哇。”時陌起身,跟著紀潮聲一起去了外頭。
酒店的會議室外頭有一條長廊,那邊視野寬闊,能看到酒店樓下的花園。
“王導是你偶像嗎?”時陌忽然問他。
“呃……”紀潮聲沒想到他又聊起了這個話題,有些無奈,“我的確很欣賞他,也很喜歡他的作品,你不也是嗎?”
“嗯,是,不過沒你那麼鐵,哈哈。”
“時老師,你就沒有過很欣賞的人嗎?”
時陌想了想,心說自己上輩子只顧著拼命,還真沒有那麼多功夫去想這些。他喜歡的導演和演員倒是有不少,可能到紀潮聲對王導這個程度的,好像是真沒有。
如果必須說一個的話,他上輩子最看得上的人,反倒是紀潮聲。
因為人總是會對自己的對手格外關注,關注多了自然也就了解了。
而紀潮聲是一位很優秀的演員,演起戲來,光芒四射。
時陌看過他的所有電影,且不止看過一遍,不可能對他的才華視若無睹。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有吧,呵呵。”
時陌顯然不打算繼續討論這個問題,怕說多了露餡。
但紀潮聲卻似乎很感興趣,沒打算就此作罷。
“什麼樣的人,能讓時老師欣賞?”
“我和你的標準一樣,也喜歡有才華的人。”
“那……什麼樣的人,在你眼里才能算有才華?”
“哈哈哈,就王導那樣的吧,你也挺有才華的。”
時陌在夸人這個方面,并不扭捏,要不是怕自己說多了讓紀潮聲起疑,他還真不吝嗇當面夸對方一頓。
但盡管他只是側面一提,紀潮聲對這個回答也挺滿意的,總算是放棄了繼續追問。
他轉頭看著時陌半晌,突然開口道:“我聽菲姐說了你外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