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律完全沒想到,吳家大少爺會是這種畫風。
不過根據對方之前透露的,應當是在地下室躺了太久,自小與世隔絕所致。
“沒關系。”他表示理解。為了防止那塊牛排彈到自己的白色衣服上,他對吳法說:“我幫你吧。”
“那就麻煩你了。”吳法將餐盤推過去。
玄律拿著刀叉,熟練地幫他切成小塊。
吳法的目光落在他手上,那是一雙極為漂亮的手,白皙勻稱,手指纖長,切牛排時每一幀的動作都極為優雅。它看起來很適合放在一切極具藝術氣息的場合,比如鋼琴之上,比如畫板前面,又比如……
一些別的什麼美好的場景。
不等他欣賞夠,玄律已經切好了牛排。
吳法對他道了謝。
上好所有菜之后,服務員就全部退下了,把空間留給他們。
音響里循環著《愛樂之城》的原聲碟,一首接著一首。
兩個人細細品味這頓晚餐,期間簡單地互相了解了一下。玄律發現對方真的是什麼什麼都不懂,在聊天過程中,他無數次看著吳法的臉,心想“演的吧?”但對方的表情又很自然,不像是演的,似乎真的剛得以接觸社會。
他像是一個……一個沉睡了七萬年的遠古人,雖然長得很帥,但有那麼點心智不健全的樣子……
某個時刻玄律甚至在想,自己要是跟這麼一個心智低下的人談戀愛,是不是涉嫌違法犯罪?
在他思考這個嚴肅的問題時,吳法問:“那天地府的人為什麼要殺你?”
玄律回過神來,本想說因為自己從地府帶走了一個亡魂,把他復活了,但想了想,這不是根本原因,于是坦誠說:“因為我的誕生,是一個錯誤。
”
“怎麼能這樣說呢,”吳法停下來,很認真地說,“沒有人的出生是錯誤。”
“誕生,”玄律糾正了他的用詞,“我是誕生,不是出生。”
“好,”吳法更正了說法,“誕生。”
玄律告訴他:“我活著,世界會毀滅,所以他們千方百計要殺了我。”
“唔……”吳法微微頷首,“原來如此。”
“你覺得我在開玩笑是嗎?”玄律笑起來,“你一定覺得我在編故事。”
“沒有,”吳法說,“我相信你說的。你活著,世界就會毀滅。”
“那,”他看著玄律,語氣云淡風輕,“就讓它毀滅吧。”
那一刻,世界仿佛震顫了一下,抖落了一些星辰的砂礫。
外面風停了,浪靜了,天地似乎陷入了一個巨大的法術中,停止了運轉。
一切都靜止了,在萬籟俱寂中,玄律的心弦被輕輕撥動,發出一聲孤絕的清響。
但也只有一聲而已。
三秒鐘之后,法術解除,時間繼續流動,世界繼續運轉。
玄律的心弦已歸于平靜。
他并沒有淪陷在那句話里,畢竟他活了上千年,這千年里,無數人想他死,也有人拜倒在他的弦音之下,愿意為他奮不顧身,愿意為他獻出生命。
他聽過很多的花言巧語,也聽過很多甜言蜜語。
他不是天真懵懂的小孩子了。
他說談戀愛,也只是無聊了,想玩玩而已,怎麼可能動真格啊?
*
晚餐結束,吳法終于找玄律要了聯系方式,然后提出送他回去。
玄律告訴他自己開了車,讓他送到樓下就行。
出了餐廳,吳法縮了縮脖子,似乎有些冷。進電梯后,他把手插進兜里。
電梯下降的過程中,兩個人都沒說話,卻不覺得尷尬。鏡子照出兩個人高挑的身姿。
對于雙方來說,這都是一個美好的夜晚,一次愉悅的約會。
到了一樓,吳法出電梯,和玄律揮手作別。玄律則是去負一樓開車。
等他把車開出來,瞧見遠處的江邊在放煙花。
絢爛的背景下,吳法高大的身影出現。
“演奏家先生,方便載我一程嗎?”他攔住車,彎下腰,長發從寬闊的肩膀上滑落,蕩起一陣風,“我想去那邊看看煙花。”
因為順路,玄律就讓他上車。
吳法打開副駕駛的門,看到座位上有頂帽子。他正想將帽子拿起來,那帽子卻倏然變成了一只黑色的貓,眨眼就跳到玄律腿上,又慌不擇路地鉆下去,縮到了他腳邊,貼著他的腿瘋狂發抖。
他有點驚訝:“哎?”
“沒事,”玄律摸了摸貓咪的腦袋,“你的氣場太強了,他有點害怕。”
吳法一身邪氣,力量極為強大,對于普通的陰物來說就像行走的邪神,會本能地恐懼他,遠離他。
“抱歉,”吳法關上車門,“我還沒掌握要怎樣隱藏自己的氣息。你能教教教我嗎?我的家人也在尋找法力高深的前輩來教我,但目前還沒找到。”
“可以,”這個很簡單,玄律就近靠邊停車,而后解開安全帶,轉向他,“手。”
吳法伸出手。
玄律拉住他的手,瞬間感覺自己握住了一塊寒冰:“你很冷嗎?”
“還好,”吳法笑笑,“有點緊張。”
玄律一愣:“緊張什麼?”
他抬眼,濃密的睫毛如鴉羽輕輕煽動。
幾乎是在對上吳法的目光時,他就瞬間反應過來,對方在緊張什麼。
這種緊張是應該的。
他將對方的手翻過來:“教你一個符文,你每天在心里練習畫它,就能把你的氣息隱匿起來。
”
說著他手指觸到吳法掌心,準備畫符文,這時候,金色光芒一閃,兩人同時有種觸電般的刺痛,與此同時各自腦海中閃過一些破碎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