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元也被他今天突如其來的造訪弄得有點火氣。面對對方的坦然,他也直言不諱了。
“下完了你就走嗎?”
“下高興了我就走。”
什麼才叫下高興了?他要怎麼下對面才會高興?
仗著是贊助方代表,這說法也太蠻不講理。姜清元放在桌下的五指攥緊了,這會也終于抬起眼朝對面看去。
這一次,他直接極近地撞入對面金十八一雙黝黑深沉的眼眸里。
“生氣了?”金十八等待許久似的,他平靜道:“終于肯正眼看我了。”
一旁站了很久的經理正要出言調和幾句,對這人說話金十八不客氣地大聲了:“行了!你去忙你的!這沒你什麼事兒了!”
經理心道也是。從剛才的對話中也聽出了這兩人實際上是認識的。他最后又看了姜清元一眼,確定姜清元沒事了之后便借口給兩人倒茶水退出去了。
門從外面被重新關上了。
現在這個棋室里就真的只剩他們兩個人獨處了。
姜清元閉上眼,復又重新睜開。他接受了現實。
這是整個棋隊的事情,不是他一個人的事。對方不是要下棋嗎,下吧。
面前的棋盤他從剛才兩人進來時就自己整理好了。這時姜清元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伸手探入一旁盛滿白子的棋盒里,一副準備好下棋的姿態。
金十八黑子先行。他這是寧愿下棋也不想跟他多說一句話的意思。
金十八從始至終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見他這樣便也沒有多言。
男人掃了一眼面前一方密密麻麻的黃色棋盤,光是格子就看得人眼暈。
金十八露出了文盲認字的表情。他敲象棋似的敲了敲手里不大一點的那顆棋子,挑著正中央那個比別人粗的點下了。
下完之后金十八還端詳了一番。
還行。他三十五年的人生中第一次下圍棋就下得挺好,那顆子兒正正好好就放在十字交叉的中間,不偏不倚。放完后,他還抬眼看向了坐在對面的對手。等對面出招。
坐在那的姜清元卻是又一次沉默了。
起手天元。
他一手還放在一旁的棋盒里,整個人卻像靜止了一般。
通俗來講,在比賽中本來黑棋先走本就需要貼三又四分之三目,但第一手下天元又搶不到任何目數。這是看似很霸氣炫酷但其實沒禮貌而且還沒什麼用的一步棋。
意思就是,如果現在對弈的是位圍棋大師,這一招還能解釋為是讓他一先。但現在對面是金十八,所以這一招百分之百是五子棋下法。
姜清元第一手走出了星小目的常見開局。
金十八接著從棋盒里抓棋子。
這一盤棋下得可以說是,各下各的。
金十八已經在棋盤正中擺出了堂堂正正的一字長蛇陣,五個子連成一線。這邊一直在下獨棋的姜清元也差不多忍耐夠了。
沒有必要再下了。
姜清元松開手中棋子。
他一開始到底怎麼想的。這盤棋再下下去也是浪費時間。
他垂眸看著面前顯得有些滑稽的棋局,聲音沒有情緒地問:“你今天來到底想要干什麼?”
“啊,”金十八道:“這是你問的,那我說了奧?”
姜清元點點頭:“你說。”
于是金十八望著他的眼睛,看起來頗有幾分誠懇地道:“沒別的事兒,我就想問你個問題。
”說著,他兩只手都撐在棋桌上,上身前傾,仿佛要隔著棋盤觸碰到對面的姜清元了:“我要怎麼做你才肯原諒我?”
金十八只知道像現在這樣兩人一直都不見面下去不是辦法。
有錯就改,有問題就解決。
他性格不像姜清元那樣安靜內斂,擅長忍耐。傷口一直捂著藏著只會越來越潰爛嚴重,越來越不能見光。他只有知道解決辦法了,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做。
要是真的放任姜清元這樣一直躲下去,他才是真的沒希望了。
所以就算姜清元生他的氣也好,他不得不這樣做,像這樣逼著他和自己面對面,告訴他怎麼做才能原諒他。
他到底該怎麼做呢。
告訴他吧。
金十八墨色深沉的眼睛看著眼前的姜清元,自己也沒察覺出眸中的幾分無奈和溫柔。
第46章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眉目清冷的漂亮青年看著他,目光客氣淡漠而不近人情,跟他說話時如同在對待一個真正的陌生客人那樣。
姜清元說:“事情已經都過去了。你也道了歉。”
看著他始終像一塊頑固冷硬的堅冰似的態度冷硬,金十八嘆一聲氣。
“好。過去了。”他說。
姜清元看也不看他,只是把心里忍耐許久的話說出來:“像今天這樣打擾我的工作和訓練,會讓我很困擾。”
“只有這一次。”金十八向他保證:“以后都不會了。”
他以前怎麼跟姜清元說的來著,做人得有點脾氣。
他要是真能沖著自己直接發火就好了。
姜清元告白的那天晚上就不該放他一個人那樣轉身離開的。
金十八后悔了。
但他以前也從未遇到過像姜清元這樣所有情緒都自己獨自消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