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狀似在認真看電影的側面,向來冷清俊俏的臉上微微揚起的那一點唇角。
金十八轉回頭看電影,在心里長長嘆了口氣。
啊,牽吧牽吧,還能怎麼樣,又不會少塊肉。
怎麼了怎麼了!他還什麼都不懂!讓讓他怎麼了!
金十八是沒轍了。能怎麼辦。
他自己是在底層的淤泥里滾大的,姜清元又何嘗不是。
他從小是困在溫室之中、被要求被規訓、待在家長的期望的模具里長大的活生生的人。
這樣壓抑著長大的姜清元沒有變成陰暗報社的性子,他自己成長成為了愿意主動追求喜歡的人、奉獻愛意的一個大人。
陪這樣的姜清元牽個手,他也沒什麼好說的。
牽吧,牽。
金十八打了個哈欠。
說實話,跟這樣一個小少爺的認識過程像在養熟一只貓。
從戒備,到認識,再到他會舉著受傷的手指在人群中只找到自己,到他一雙淡漠的眼睛看著你時、臉頰卻會變得緋紅。
可是從一開始他們之間的關系原本就只是一個誤會而已。他也沒打算陪小少爺玩下去的打算,所以才一直沒解釋清楚。
隨便吧。
金十八一手牽著小少爺,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面前熒幕。畫面的光亮在他懶洋洋的臉上打出各種變幻莫測的光影。
別說,人家這小手感覺就是不一樣,軟乎的,還挺好摸。
金十八一只手像盤串兒似的,給手里那小手摸了一下還不夠。又摸了兩下。只覺得皮膚滑溜溜的。
一場電影而已,一起看就一起看了。反正他今天就是陪少爺出來玩個盡興的。
反正電影結束后他會親口跟這小少爺說清楚的。
這個人有著異于常人的直覺和精明敏銳的頭腦,從來都能夠使自己恰到好處地避開了一些不必要的感情糾紛。金十八最懂什麼是明哲保身。實在避不開的就踹,窩心腳踹,往死往死踹。
但眼前的姜清元不一樣。
這可以說是他活了三十幾年有史以來所面臨過最棘手的感情問題了。
要不然他現在也不會坐在這里當一天陪玩。
因為今天出門有點晚,回來也有些晚了。
回家的時候,暮色四合,湛藍天邊已經升起一輪黯淡的月輪,像遙遠清冷的燈盞掛在遠處。小區的路燈早早地全打開了。
柔亮的光暈一盞接著一盞,連成了兩人正在漫步回家的這一條小道。晚風溫柔。
小路兩旁是茂盛的綠植,被養得枝繁葉茂,挨挨擠擠地簇擁著散步道的兩旁。
差不多了吧,手也讓他牽了,電影也陪他看了,金十八自覺這輩子最大限度的耐心也就到此為止,屬于說是仁至義盡了。
當個陪讀和第一次談戀愛的小少爺探索愛情的美妙這種事情。不了不了,他無意打擾。
金十八注定和他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倒也不擔心他不死心或者糾纏啥的,不至于。人家高低還是個少爺。他知道姜清元不會那樣做。
金十八側過視線看身旁同行的人。
小少爺很快察覺到視線,也抬起臉看他。
“好看嗎,電影?”金十八問。
姜清元回道:“還可以。”
“是嗎。我看也就那樣,難看死了。”
“你睡著了。”
“就是因為不怎麼樣才會睡著的。
啊,電影院內椅子倒是還行,能睡得挺好。”
姜清元覺得他說話總是很有意思,轉頭去看男人。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覺得金哥很有趣了。兩人散步到下一盞路燈那,前面已經能看到小路的出口了。姜清元腳步漸漸停了下來。
“我快到家了。”他說。
送到這里就可以了。金十八摸了摸后腦勺:“……行。”
一會兒哭了怎麼辦?
但這人畢竟是姜清元,他長得就一副不怎麼會哭的樣子。金十八如此想道。
他往姜家的方向看了看。從這里看過去已經能看到姜家大氣奢華的別墅房頂了。
“你媽平時管你管得挺嚴啊?”他問姜清元。
姜清元是一板一眼,問什麼答什麼的性格,回答:“有時候會。”
金十八笑著道:“你是應該聽她的。就你這性子到外面容易被人騙得褲衩子都不剩。”
姜清元:“不會的。”
“別不當回事兒。”說到這里 他頓了頓,金十八先緩解尷尬地咳了兩聲,又看他一眼。
他伸出手,放在姜清元發頂揉了揉,說道:“多聽你媽的話,總歸不能害你。就比如說,以后也別再跟我這樣的……”
這時候一陣有些大的風吹過,他們周圍的樹葉好一陣沙沙作響。
姜清元似乎沒聽清,他目光迷茫地又問一遍:“什麼?”
“……”說到一半的金十八無語一陣,重新道:“我說,就到今天為止了。你……”
青年又一次微微側耳:“什麼?”
風這麼大嗎,還是他說話聲兒小了?也有可能,畢竟金十八這時候已經難得有些心虛。
姜清元就站在原地等待著他說完話。明黃的柔和燈光給黑發青年身上蒙上一層輕盈光紗。
他從抬起的眼睫到輕抿的唇線無一處不是清冷漂亮。
太陽落山之后,天色變暗的速度本來就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