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頭還有兩個把持家業的哥哥,當時這個離婚帶兒子回娘家的女兒有多受排擠和白眼可想而知。
姜曼對此有充分的自覺,這些都是她應得的。
但是她相信兒子姜清元有超乎尋常的圍棋天賦。
而S市有著國內最大的圍棋道場,幾乎壟斷了每年25個圍棋定段名額的大半,是每個選擇職業圍棋的少年都必經的路。
S市有資源,而姜家有培養姜清元的財力。這就是她必須回去的理由。
姜清元就是由這樣性格強勢又堅毅的姜曼帶大的。
他從來也只有媽媽一個家人。對他來說家人這個詞就等同于媽媽了。
姜曼原本就是一個心高氣傲的人。她向來對自己要求極高,而對著寄予厚望的兒子只有更甚。
她向來討厭小孩子沒有教養的哭鬧。于是他們家的房子里從來就沒響過任何一句小孩的哭聲。
連家里的阿姨都感到不可思議,一般來說越內向的小孩私底下反而越是會哭,但她們從來就沒聽像姜清元哭過鬧過一句。
這樣安靜到異常的小孩子還是頭一次見。
但對于帶小孩的阿姨們來說反倒是天大的能省心的好事。
在他八歲那年發生了一件事。那一天阿姨照舊帶他出門散步,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咬住了他的褲腿。
那是一只臟兮兮病歪歪的小土狗。
它瘸了一條后腿,嗷嗷的叫聲卻嘹亮又脆嫩,不停地在腳邊喊小姜清元。
姜清元當年正逢他第一次入段考試失利。還只是個小孩子,他是很認真地覺得,小狗是來安慰他的。
在那個公園他跟小狗玩了有幾天。
一般小孩不是會提出過要把小狗帶回家這種話嗎,他一次也沒說過。
姜清元小小年紀但恪守著規則。
但是小狗今天看著不怎麼精神。
跟著他的保姆阿姨始終注意著不讓姜清元離狗太近,她說這小東西染了病,看著就要死了。
蹲在地上的小姜清元只留給大人一個沉默無比的后腦勺。小手順著狗狗的腦袋很輕很輕地摸。
只有仔細看了,才發現小孩眼睫在安靜地發著顫。
姜清元第一次開口問帶他的阿姨,能不能不告訴他媽媽小狗的事情。
保姆阿姨看著這個內斂過頭的小孩,不知道怎麼開口跟他說明才好。
那一天的晚上,深冬的半夜三更里,姜清元和他懷里的小狗一起被人從被窩里一把拖出來,暴露在外面的冷空氣里。
鐵青著臉的姜曼直接把他和小狗一路拖到了家門口。
她在姜清元面前砰地打開那扇門,讓外面的冷風全都灌進來。
那天半夜的整個姜家燈火通明。家里的幾個阿姨被吵醒了,兵荒馬亂地跟在身后不住勸著太太,小孩子不懂事。
姜曼手上用力扯著姜清元的一邊胳膊,告訴他狗從哪來的現在就送回哪去。
姜清元從小到大什麼時候騙過她一次?他現在小小年紀就學會撒謊,以后長大怎麼得了?
她最氣的是姜清元怎麼長的膽子隱瞞。哪怕姜清元是直接來問她能不能養這只狗,她都不會像現在這樣,下了班回來還得這麼生氣。
然后就發生了一件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一向乖巧木訥循規蹈矩的姜清元那一刻突然瘋了似的暴起,嘶吼著要從姜曼手里奪回他的小狗。
他那一聲喊得姜曼瞬間又驚又怒,火上澆油。
一面是沒想到從姜清元嘴里還能發出這麼大的聲音,一面又氣急于姜清元長這麼大,第一次有膽子在她這個唯一的媽媽面前大吼大叫。
當時姜清元又撕扯著要拿回狗,姜曼情急之中猛地用力往后一躲,小狗本就帶些重量,而掙扎之間她本就抓得不牢的手松了,小狗就這麼直接被甩飛出去,砸死在了家門口那個涼硬的花壇之上
它發出最后一聲叫,躺在花壇邊身體抽搐。
姜清元雙腿發軟地面朝下摔倒,他嘴里啊啊地又叫又喊著。從門前的階梯上連滾帶爬地跑下去。
倒在地上的小狗似乎聽到了姜清元的聲音。那一刻的姜清元一抬頭就看到了小狗的尾巴還在朝他搖晃。
姜清元像人被死死扼住喉嚨,動彈不得,臉色不正常地漲紅,再怎麼大口呼吸也呼吸不過來。
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了小孩崩潰的吼聲。
他知道小狗就要死了,他甚至沒想過能帶小狗去治病,單純的小孩滿腦子只想讓小狗在離開之前可以溫暖一點。
他也還沒有給小狗取一個名字。
姜清元不懂怎麼給小狗取名字。
“快!打電話叫醫生!少爺哭厥過去了!”
當時趕來的阿姨慌忙抱起倒在地上的小人。一摸小孩的臉,驚奇的是手上卻一片干燥。
這孩子在寒風里張大嘴嚎了半天,竟是不會哭。
他一滴眼淚也流不下來。
這場風波過去之后,姜曼等到姜清元徹底冷靜下來了,找了個機會和兒子面對面地坐下來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