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的主人坐在辦公桌后,十指相握壓在文件上,如鷹般銳利的目光從眼鏡的上邊射向來人。即便是在家中,他的儀容仍舊是一絲不茍。
徐涿徒然便覺身上壓著無形的力,容不得外人在他們杜家的領地里放肆。
偏偏今天放肆的是他們自家人。
杜子佑顯然是有些緊張的,手攥成拳,強迫自己與杜永封對視:“大哥。”
杜永封等待下文。
“岳來勇跳樓自殺了。”杜子佑說。
杜永封眼球轉動,視線落在杜子佑旁邊的人身上,不露聲色打量一番。
“家事不容外人摻和。”他沉聲道。
杜子佑閉上了嘴,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徐涿更是以他為準,頂著杜永封的打量一動不動。
三人對峙的氛圍壓得人透不過氣來,杜子佑終于開口:“這次不再是家事了,他的自殺已經影響到秉優的聲譽,我必須以處理公事的方式處理這個危機。”
杜永封的目光又落回他弟弟身上,緩聲道:“普通的公關事件罷了,讓媒體把事情壓下來,過段時間自會平息。你做廣告的,我不信你連這點道理都不懂。”
杜子佑抿唇不語。他當然懂,甚至是警方的調查,他問心無愧也不必害怕。
但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媒體已經越挖越深,他阻止不了,那些隱藏的事遲早會從陰暗的角落里拽出來,暴露在陽光之下,作為大眾茶余飯后的談資。
他又要被不知道什麼人戳著脊梁骨罵,身后永遠被人指指點點,轉身去追究,卻找不到是誰在說,誰在笑。
杜永封肯定也不愿意發生這樣的事。
但是他在賭,像坐在斗獸場外的觀眾一樣,興致昂然地欣賞自己的弟弟與嗜血的兇獸搏斗,弄得傷痕累累,待到氣息奄奄之際,自會舉手投降,懇求兄長伸出援手。
徐涿聽著他們的交鋒,目光掃到辦公桌上。
就在桌子的一角,杜永封的右手邊上,擺著一張全家福。
與其說是全家福,不如說是合照,因為上面照例只有父子三人,和杜子佑房間里的幾張一樣。
杜子佑房里的從十歲到二十歲出頭都有,擺成了一列。書房里則只有一張,里面的杜子佑似乎年紀更小,七八歲左右。
然而更令徐涿驚奇的是——小子佑在笑。
他穿著灰色小西裝,褲子是短褲,腳上套著白色長襪,是典型的歐式小紳士打扮。
小紳士站在高大的父親和兄長前面,雖然站得筆直,但是腦袋微歪著,對著鏡頭牽動嘴角,露出小小的笑容,連眼睛里都閃爍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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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一個模糊的念頭閃電般劃過徐涿腦海, 串聯起種種跡象,最終化為一腔的怒火, 慫恿著他出聲打斷杜家兄弟的交鋒。
“杜總。”他喚道,兩人不約而同看向他,他們在各自的公司里都是這個稱呼。
徐涿直視杜子佑,說:“關于秉優的公關危機,我有幾個想法希望能和您單獨談談。”
杜子佑一時沒反應過來, 杜永封先插話了:“你是我弟弟的助理?就在這里說吧。
”
徐涿轉頭對他露出社交式的微笑, 說:“不好意思杜先生,秉優內部的事務還是要內部解決。”
這話非常不客氣, 杜永封瞇起雙眼,顯然對他很不爽。
“那先出去談, ”杜子佑連忙道,“大哥, 我們談好了,有需要再來麻煩你。”
杜永封深深看他們倆一眼,說:“去吧。”
徐涿立即轉身和杜子佑出了書房, 正好遇到女傭送茶點,問:“二少現在就走?不如坐下喝點茶?”
杜子佑剛要回答,徐涿先道:“這麼晚了還喝茶,會睡不著覺的。”
女傭盯著他, 語氣里帶著點不屑,說:“晚上喝茶是二少多年的習慣。”
徐涿沒有理睬她,他現在對老宅的人都懷著一股不理智的厭惡。
他看向杜子佑, 輕聲道:“習慣又如何,我只想知道你喜不喜歡這樣做?”
杜子佑不解地和他對視,似乎想知道為什麼徐涿突然變了個人,不再是善解人意的大好人,反而全身亮出了硬刺。
“我想聽實話。”徐涿再次強調。
杜子佑片終于從他的眼睛著汲取了勇氣。
他回頭注視女傭,搖頭道:“我不喝,”頓了下又加上一句,“我現在回房間,你們沒事不要打擾。”
女傭瞪著眼睛看他,沒有立即回應。
徐涿皺起眉頭,說她:“你沒聽懂?”他從來是非常紳士的一個人,現在卻對著一個女性服務人員發脾氣。
“明、明白了。”女傭躬一下腰,逃一般離開。
徐涿碰一下杜子佑的手,說:“走吧。”
他們回到杜子佑的房間,徐涿跟在后面關上門。他進客廳經過那一排的合照,直想一拳砸過去把它們砸個稀巴爛。
杜子佑坐到沙發上,探究地看他,問:“出什麼事了,為什麼把我叫出來?”
徐涿彎腰,雙手抓住他清瘦的肩膀,和他四目相交,一字一頓非常認真地說:“子佑,你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