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精靈白皙如瓷的臉上,被忘記脫下的襯衣褶皺壓出了好幾道紅印,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翹著幾撮銀色的呆毛坐在床上,慢吞吞地低頭,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好像確實是餓了。不然他剛剛不會在看到路德頭上的角時,第一反應是如果那是羊角可頌,一定很好吃。
他不僅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說的。
路德維希好整以暇地依在門邊,耐心等待著精靈王弟超越全大陸百分之一的速度緩慢清醒,并在差不多五分鐘后,如愿以償地看見了對方臉頰兩旁的微紅,就像天邊的晚霞。
“我——們——去——吃——飯——吧。”漂亮的精靈連給自己解圍,都透著不太聰明的樣子。
路德維希輕推了一下無框眼鏡,暫時放過了他,直至在餐廳的晚餐桌上,從面包框里遞了一塊羊角可頌到阿諾的餐盤里。
阿諾:“……”這個學弟什麼都好,就是太促狹了!
晚飯是學舍里的學生們和舍監一起吃的。年邁的霍普太太是個樹人,據說已經上萬歲了,好像從空堡誕生的那天起,她就已經在這里了。不圖升遷,也不求回報,只是像她自己說的那樣:“看著小禾苗一點點長大,是一件多麼令人感到開心的事情啊。”
她發自肺腑的把舍監這份工作當做是自己樹生最大的樂趣,平等而又熱烈的喜歡著這里的每一個學生。
在她的精心照顧下,橡木樹學舍也迎來送往了一屆又一屆優秀人才。
霍普太太今天開心地開了一頭的花,在香粉飄散中,為在場的學生們做了一番簡短的介紹:“今年我們橡木樹要增加三棵小樹苗,以及一個老朋友。
新的今晚已經到了一個,還有兩個明天來,真是欣喜啊,我們的森林又變大了。”
所有人都很習慣霍普太太與眾不同的說話方式,并齊聲為加入他們的新老成員鼓起了掌。
新生是誰,阿諾已經沒空關注。因為他這才意識到,路德維希根本不是他想象中沒什麼背景、陡然乍富(也許還經歷了一番類似于上一輩的狗血虐戀劇情)的禮貌學弟,他是早他們三百年就從這里畢業過的學霸學長。
霍普太太對路德維希的成績如數家珍,驕傲異常。雖然她帶過的每一個學生在她看來都是杰出的,但她還是得說,路德維希是優等生中的優等生,他獨一無二,注定不凡。
阿諾慢慢垂下了頭,變得有些沮喪,他覺得自己做了件蠢事,偏偏他的新朋友還遷就了他,陪他白白浪費了一個上午的時間。說實話,這感覺讓精靈有點難為情。但這不是路德維希的錯,是他沒有搞清楚情況。
路德維希第一時間發現了阿諾的不對,他用低沉磁性的聲音問:“你怎麼了?”看上去有些蔫答答的,就像一株失去了陽光的向日葵,彎下了自己漂亮的頭狀花序。
“我——沒——有——幫——到——你。”阿諾據實以告。
他那麼積極地早起做OKR,不是因為他喜歡當指導學長,當然更不可能是因為他懷念被迫內卷的上輩子,而是在朋友無怨無悔深夜背自己往返校醫室后,他也總想要為自己的朋友做些什麼。但他好像搞砸了。
“不,你怎麼會這麼想?你當然幫了我,這毫無疑問。
”路德維希不要太感謝阿諾,甚至難得有了那麼一點慚愧,希望阿諾在知道真相后,不要太生他的氣。
阿諾一愣,緩緩看向自己的朋友。我幫了你什麼呢?他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好像在這樣說。
“當然,今年的阿諾苗也很棒。明明是第一次當指導學長,卻把一切都安排得井然有序。”霍普太太繼續著她的鼓勵教育,“我已經都聽路德苗說了,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啊。路德苗當年的指導學長不是一個耐得住性子的孩子……”
霍普太太對此一直很愧疚,如今總算重新回到了正軌。
“這并不是您的錯,”路德維希掛起了對外的一貫假面,彬彬有禮,又溫和體面,“我當年確實也不是一個好相處的魔。”
阿諾理解得很緩慢,但幸好他覺得他還是聽懂了。就像路德維希在魔法商鋪的那些報復消費一樣,他大概也想彌補自己學生時代錯失的其他東西,而阿諾剛好補上了失職的指導學長一環。這就是他幫到朋友的地方。錯打錯著。真是太好了。
不等路德維希解釋,他就發現阿諾已經重新開心了起來,這只精靈可太好騙了。
周日的早上,伴隨著新生早早搬運行李入住的聲音,阿諾在神語機里聽到了一個讓整片大陸都覺得不可思議的消息。
魔域統帥路德維希·阿斯蒙蒂斯,在昨晚被光明教皇盧卡斯十四世親自驗證,是一個同時擁有黑暗與光明雙重屬性的魔族。這在法爾瑞斯歷史上并不是首例,但也足夠罕見,尤其是這位統帥還強大得可怕。
據說,他身上的光明元素和黑暗元素達到了完美平衡,對光明的親和力甚至可能和最年輕的神眷者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