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寒風穿過樓宇,從走廊間呼嘯而過,李明格的頭發有些凌亂,短短幾個月,大半都已經白了。
他再也沒有了往日上位者的姿態,哪怕依然西裝革履,在這樣的情形下,卻更像一種可笑又搖搖欲墜的偽裝。
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艱難地說:“只要你答應,我可以放過趙績哲。”
“你拿這個和我談條件?”李玄像聽見什麼笑話,搖搖頭,“你以為他對我很重要嗎?李總,你真是想太多了。這個世界上的人,對我來說只有三類,陌生人,熟人……”
眼神不自覺掃過旁邊木柜上粗陶瓷花瓶里盛敏養的花,又很快收回目光來:“你和趙績哲都屬于陌生人,你們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不想了解你們腦子里都裝的些什麼。”
他語氣平穩:“所以你不用放過趙績哲,更不用告訴我或是以此和我談判。我和他橋歸橋,路歸路,早已沒有什麼牽連了。至于李總神通廣大,要是能夠給他判個凌遲來泄你心頭之憤,我也只會真心實意贊一句好本事。”
一席話叫李明格的臉色了無血色,他蒼老的面容上,皺紋抖動著,就連聲音也沒了氣勢:“我可以把我所有錢都給你,我的公司也給你,我……”
“我不稀罕。”
李玄毫不猶豫:“錢對我來說沒那麼重要,別人的錢就更不值一提了……你不用這樣不相信的表情。”
他輕輕一頓,并沒有任何氣惱的神色:“是,因為你資金勝過我,所以你過去能夠打壓我,我也的確吃了虧。這不外是你積累的時間比我長而已,但這是一種優勢嗎?我想不見得吧。
”
“我如果想要錢,想要多少,我都能掙到,這些對我沒用,你請回吧。”李玄后退一步,“不用跪在這里了,我也不會有什麼大仇得報的快感,你跪在這里或是站在這里對我沒有任何分別。”
從始至終,李玄都表現得無比冷靜,像一把寒光凜凜的匕首或者刀劍,傷人也在磊落處,無意借機羞辱誰,永遠也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來。
他退后一步,伸手準備關上門,李明格卻把手掌抵在門框上死死擋住。門縫中露出他的半張臉,神色頹唐。
李玄冷聲道:“不用在我身上白費力氣,你說得對,你有錢,總能找到愿意的人,或者你可以先拿自己的試試。”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李明格站起身來,關節發出刺耳的響動,咬牙道,“我試過了,我早就試過了,我一開始就去配了型,可是不行的……你以為不到萬不得已,我會來求你嗎?她沒有那麼多時間了,我愿意把家財散盡去換她健康,只要有人救她……可是沒有時間也沒有那麼多機會讓我去找去試了……醫生說,如果不盡快進行手術,她可能撐不過這個月了……”
他說到后頭聲音低下去,仿佛不愿意說,又不得不說。
“你不可以,那你怎麼知道我可以呢?因為我能和你兒子配型?”李玄冷靜道,“我知道你急,也不用亂投醫,他們母子間都只是半相合,我去當然也是一樣。”
“只有骨髓才對白細胞抗原有那麼高的要求,現在…… ”李明格急切地說。
“對呀。”李玄扯了扯嘴角,“原來你知道……,當年可不是這麼說的。”
李明格看著李玄冷淡的臉。
這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許多年前那個單薄而神色倔強的少年……整個人如遭重擊:“是我的錯,統統都是我的錯,我錯了,我不應該……可是她做錯什麼了呢?”
“那李玄又做錯什麼了呢?!”盛敏實在無法再聽下去,越過玄關,沖過來擋在了李玄面前。
“怎麼起來了?”李玄也是一愣,迅速換了神色,握住盛敏的肩膀,“沒事,你先進去。”
“什麼叫沒事?怎麼才算有事?”盛敏打開他的手,“我憑什麼進去?我進去讓你聽他扯這些鬼話?!”
“盛敏……”
“你給我閉嘴。”
他轉頭看向李明格,心口起伏,極力壓制著火氣,喉結動了動:“李先生,你妻子的遭遇我很遺憾,但這和李玄沒關系,這里不歡迎你,請你馬上離開。”
他直接去關門,并不理會李明格抓著門的手,李明格一怔,卻是一點體面也不要了,趕緊去抓李玄的衣擺。
“是你答應過的,李玄……”他急急地喊,如同拽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當時你是同意了和他做手術的,而且,而且你答應過要替他照顧他媽媽……這本來就是你答應給出來的。他沒有用到,你給他媽媽……”
李玄面色微凝,這短暫的一瞬被盛敏捕捉到,滿腔怒火再難克制。
“你給我滾出去!”素白的一張臉氣得通紅,對李明格道,“他答應?答應什麼了?什麼時候答應的你要記一輩子?法律還有追溯期,李玄是犯了什麼大罪就需要被你這樣無賴地糾纏?”
李明格被他忽然冒出來一通搶白,面上浮現出一點羞惱:“這件事情與你無關,我是在和李玄……”
“今天我不點頭他還敢再和你說半個字?!”盛敏直接伸手一把將李明格推開,“李先生,你年齡也大了,我給你留點臉,安保來了鬧得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