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總。”
“合同收到了?”
“拿到了。”
“拿到了就先看看吧,原先說的戲拍完談合同的事,你不提,事情一多,我也忘了。”張珊聲音倒是一如既往,聽不出在為家事心煩,“我那個弟弟啊,最不成器,說話也沒個輕重,你們接觸這麼多年,知道他這個人就是這個樣子。”
不用想也一定是張志華背地里講了些什麼,盛敏平靜道:“知道。”
“眼光也的確不好,他給你送的本子,一本喜歡的都沒有?……一個多月了,在家不無聊吧?”張珊笑了兩聲,“不過你嘛我是一貫不擔心,總能給自己找事做,聽說最近常常去劇場?我沒有這樣好的閑情逸致,真是好多年沒去過了......聽起來倒也心癢,最近有什麼好戲沒有?等我回了N市了也去看看。”
言外之意過于分明,甚至不用刻意去捕捉。
“說起來,你前幾年和我提過想接話劇是不是?當時也是檔期排不開,玩玩票,也不是不可以。”
《不就山》的導演組答應了替他保密,這麼多天了,一直也沒有進一步的消息,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從決定去面試那天,盛敏已經清楚這一點。
是試探還是真的知曉了什麼,盛敏無從分辨也不想知道,但他想自己必須得說句話了:“張總,有件事情,我想……”
“小敏啊。”張珊不給他說完的機會,“很多事情看著好,也不一定就是那麼回事。得隴望蜀,實在不是好習慣。”
“可能走不到蜀。”盛敏平靜地回答,“但是要不要往前走,我想我應該有決定權。”
電話那頭突兀地安靜了幾秒,張珊還是笑了,像在哄一個小孩子:“你人年輕,浮躁最不好,要戒。
決定也不要急著做,沒意思,合同你慢慢看,不管怎樣,都等我回來了找你當面聊。”
她徑直掛斷,只留下一長串的盲音,像警笛,或者警告。
剛剛有些沖動了,盛敏看著黑掉的手機屏幕,大抵是因為昨晚李玄又沒回來,他脾氣也變得有些壞,沒那麼多耐心拉扯。
但說了也就說了,盛敏垂下眼睛,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合同就到期,他一直拖著不簽,早就是一種態度,張珊不會不知道。
或許會有麻煩,積極一點,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消極一點,是船到橋頭自然直。
大概是和李玄待久了,萬事都求痛快。盛敏低頭一笑,他想清楚了,張珊能拿來要挾他的只有李玄,國內娛樂圈的環境,沒被拍到接吻上床都算不得實錘。
藝人擔心曝光,無外乎擔心自己的粉圈受影響,接戲的時候性向也會被資方當作風險項考慮,他既然拿定主意不再吃這碗飯,就不怕被人拿住把柄。比起自己這些事,他還是更擔心李玄。
遠一具體的情況他并不清楚,李玄從不主動提這些,他問起來總是說沒事,三句就沒正形,把話繞到一邊去。
盛敏嘆口氣,轉頭去把李玄的薄荷糖拿了一顆來吃,清涼的氣息一直蔓延到心肺。他定一定神,打開記事本又理了一遍自己手頭的資產。
他這些年賺的錢,給王淑英還賭債占了大頭,剩的沒有想象那麼多,但勉強也算有積蓄。他找人咨詢了從頭開發一款游戲需要的成本,哪怕解約遇到麻煩,應該也夠了。
算完之后他安心一些,給李玄發了條信息問他回不回來吃飯,剛發出去又后悔了,匆匆撤回。
他們的對話框停留在昨天,盛敏拍了新到的鮮花的照片。這段時間,李玄沒空回來的那一天,就還讓花店送花來,他是想寬慰他,盛敏清楚。
無奈地笑笑,準備去給花瓶換次水,剛起身,手機就響了,他以為是李玄打來,拿起來一看卻是個陌生的號碼,皺皺眉,滑過去:“喂,哪位?”
“你好,我是尹潛頻。”
白天來劇院的人少,停車位也多。盛敏停穩之后沒有立刻下去,借著后視鏡去看行道樹掩映的車道。
最近他總覺得有人在跟著自己,只要一出門,身后就有幾道若隱若現的目光。不會是錯覺,盛敏是被跟慣了的,這點警覺性還是有,只是不知道現在跟著他的是哪一路的人。年底記者集體沖業績還是張珊安排的......
經常跟他的那幾輛車牌盛敏都認識,記者也全是那幾個老熟人,倒是沒有看見。一輛輛車飛快地駛過,那雙眼睛不曉得藏在哪里。
拍就拍吧。也沒什麼不能見人的。就算李玄也不是。盛敏戴上口罩和帽子,輕輕關上了車門。
尹潛頻和話劇院有長期的合作,上次來初選時才知道整個十樓都被他租下來了。辦公室在最盡頭,門留了一條縫,盛敏輕輕敲了下門:“尹導?”
“進來。”
這應該是兩間房打通了,面積很大,比起辦公室,更像是個小的藏書室,窗簾拉開,陽光照進來,空氣中是很淡的書墨香味。
層層書架后一時看不見人,盛敏順著剛剛的聲音往里走,一不小心足尖踢到地上一床毯子。
他吸了口氣,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毯子中間伸出一只手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