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此處,他微妙地一頓,轉過來看著李玄:“可是誰說,我和他不是兄弟,我就不能是爸爸的孩子呢?誰又比誰清白?”
李玄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喉嚨一緊,剛要開口,盛敏忽然反手勾住了他的脖頸,微微探過身,湊到他耳畔,聲音很輕,簡直要被呼吸蓋住,像在和他分享一個難言的秘密:“其實要驗證,也沒有那麼難。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爸爸,他沒有火化,是土葬的。”
月光落在盛敏眉間,一半的臉藏在陰影當中,卻有一種令人心驚的光彩,此刻的盛敏是全然陌生的,看著他,竟然緩緩笑了。一瞬間,李玄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近乎本能地捂住盛敏的眼睛,低頭用力吻住了他。
簡直變成了一場角力,盛敏迅速回應起他的吻,姿態幾乎是在撕咬,李玄放任著他,唇邊很快被咬出了傷口來,鐵銹味在兩人唇齒間蔓延開,這氣味叫盛敏愣了一秒,往后退開,又被李玄扣著腰拉回去,垂下眼睛,一點點細致地舔凈盛敏唇上自己的血跡。
“可以。”他鎮定地對盛敏說。
“什麼?”
“什麼都可以,只要你想。”李玄抬手摩挲他的鬢角,另一只手又摟緊了他,試圖用血肉肌理分享一絲暖意過去,“但你不要自己去,我幫你,這樣的事不適合你。”
“適合你嗎?”
傷口不斷滲出血來,李玄毫不在乎,神色始終沉靜,聲音也低:“所有你想做的事情,都適合我。盛敏,我什麼都不怕,也沒有什麼是不能替你做的。”
“那你需要我為你做什麼呢?”
“好好愛惜自己。”李玄的目光從窗邊的藥瓶滑過,對盛敏說,“陪我活到一百歲。
我沒有心思再去找第二個男朋友了。你選了我,就要對我負責到底。”
盛敏望著他,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夜風還在繼續吹拂,不知過了多久,李玄嘆了口氣,大拇指隨意抹了把自己唇邊的血,半跪著再次緩緩貼過來,吻上了他,血腥氣之外盛敏嘗到了苦澀的味道,他后知后覺那是自己的淚水。他看著李玄近在咫尺的臉,勉力笑了笑,又在下一秒,摟住他的肩膀,失聲痛哭了出來。
淚水潤濕了李玄的衣服,他的手始終牢牢地護著他,片刻也不曾離開。盛敏的臉埋在他的肩頭,風拍打過窗欞也像嗚咽。月亮的影子從樹梢挪到墻頭,哭聲漸漸又低下去。李玄彎腰,將他打橫抱回了床上。
太累了,哭得脫力。李玄半灌半哄,喂了他一小杯水,盛敏靠在枕頭上,睡著了。
李玄小心替他擦干淚痕,輕輕在他眉間印下一個吻。
盛敏的手機就放在床頭,李玄拿了過來。這幾天王淑英給他打了許多電話,盛敏都沒接,又改發信息。一開始還試圖繼續瞞天過海,說盛輝只是一時口不擇言,在講胡話,得不到回應之后,開始哀求,讓盛敏顧念這麼多年的母子情分,最后又變成了辱罵,極盡惡毒,不堪入目。
李玄沉默地看完,在手機上動了一點小手腳,又放回枕邊。他握住盛敏修長的手貼在自己的面頰,心中充滿了厭惡,又夾雜著些許的慶幸,至少此刻,他陪伴在盛敏身側。然而無論他的思緒如何翻涌,睡夢中盛敏的神情,卻是很平靜的。
后半夜盛敏沒有再醒過,天快亮的時候,模模糊糊叫了聲李玄的名字。
“我在外面。”
李玄壓住聽筒應了一聲,又對電話那頭道:“行了,就這樣。錢還是老地方拿……”
那邊似乎說了句什麼,李玄冷著臉,語氣輕松:“廢話……你聯系我做什麼?這個錢你不賺多的是人等著賺,到時候,你又說我不給你臉了。”
他三言兩語結束了電話,一面取出電話卡折斷,快步走回床邊。
“你去哪兒了?”
“打了個電話。”李玄傾身問他,“今天還上山嗎?”
見盛敏點頭,便順手把衣服遞給他。盛敏抬眼看他,卻沒接,偏過身,用力抱住了他的腰,異常依戀地貼住他:“李玄。”
“嗯?”
“算了。”良久,他嘆了口氣,聲音神色又是李玄所熟悉的模樣,腰腹間的那一點點濕意,也不過昨夜未干的淚痕,其余的,都如幻夢一場,煙消云散,“我不想知道了。不是就算了,幸好不是。”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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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金身
N市地處平原,山巒大都不高。這條山道,從前是進市里的必經之路,后來隨著隧道修通,逐漸便被廢棄,如今道路兩邊的雜草,已長齊小腿深,一路走來,都再沒有遇見行人。
夏季的尾聲,樹木卻仍然繁茂,今天果然是個艷陽天。盛敏睡了一晚,精神比昨夜好了許多,早飯也都吃了,夸老婆婆手藝好,惹得對方直笑,恨不得再去給他煎兩個雞蛋來,只有眼睛還輕微地紅腫著。
他語意不明,說要找一棵樹,李玄就陪他毫無目的地漫步,走走停停全只隨他心情,就像是一場尋常的踏青。
樹沒有看到特殊的,路邊掉落的野花倒是撿了一堆。
停住腳,是看見了半山腰上一個佛龕,半人高,供著一尊地藏菩薩像,左手持寶珠,右手持錫杖,立于千葉青蓮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