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草木會發芽,秋夜的薄霧遮住夏日的月亮,冬季一到天地皆是一色白,待到明年,消融的春水流過又會孕育出新的生機。
已經快要到傍晚時候,陽光是很溫柔的暖紅色,從窗戶透進來,照在綠蘿的葉子上蒼翠得像某種玉石,余下的一點,灑在他的指尖。
盛敏看完一章,漸漸起了點困意。最近在拍的故事,有太多的情節設定在深夜或者黎明,整晚整晚的大夜戲,許久沒有睡過一個完整的覺,輾轉又回N市,到此刻實在有些累。
猶豫片刻,起身推開休息室的門。李玄不曉得從哪里養成的習慣,但凡他疊被子總是很方正,柔軟的蠶絲面料也能折得棱角分明。
盛敏微微彎腰,從枕頭上撿起了一根頭發,唇角不自覺一彎,想了想,拿出錢夾,和自己的證件照親密地放在一起。
他脫了外套躺下來,拉過被子一直掩住下頜,半張臉都埋進去。鼻尖聞到清爽的香氣夾雜著一點淡淡的煙草氣息。
莫名地,盛敏記起了剛剛看過的話劇本子里,描述的麥子成熟的氣味。
這是毫不相干的兩種味道,說不清為何,在此刻又意外聯想在了一起。就像他明明才做了一個極其沖動到不計后果的決定,卻感覺進入了書里所描述的平靜生活。
他輕輕側過身,面對著門的方向。
隔著兩扇門和長長的走廊,盡頭會議室的響動幾不可聞,說不清為何,盛敏恍惚自己能聽得見李玄的聲音。
又有什麼不可能呢?
世上千千萬萬的人,他都一眼認定他,自然也能從數億的嘈雜聲響中分辨出他的。
他忽然想見到李玄,此時此刻。
腦海中猛地出現這個念頭,就有種要立刻去找他的沖動,所幸盛敏從來是容易知足的,身處在同一個空間里,這個認知已然叫他心中有種飽漲的充盈感。
要耐心,還有很久。他對自己說,轉念又覺得,哪怕只是一刻,也足夠了。
最終只是闔上眼睛,淪陷在熟悉的氣息中,沉沉地睡去。
李玄回到辦公室的第一眼沒看見人,翻了一半的書還攤在桌子上。
進休息室的步子不免就急切了一點,看見床頭夜燈暖黃光線下被子微微隆起,一顆心才算放下來。
其實還能去哪里?盛敏答應了等他,也總是在等他。
站在門邊看了好一會兒,才放慢腳步,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就連呼吸也不自覺放輕了。
盛敏睡得很熟,李玄怕吵醒了他,不敢在床邊坐下,索性半跪在地毯上,頭抵著床沿默默地看他。
睡顏是很安靜的,呼吸間,眼睫輕輕顫動,在鼻梁側翼留下一點陰影。清瘦,又白,宛如一尊上好的骨瓷,合該擺在高臺上得千萬人觀瞻,卻心甘情愿,來做某人的私藏。
但這是自己的錯嗎?
李玄心中帶著隱秘的竊喜,混不在意地想,是有怎麼樣?
唯一懊惱的只是耽誤了太久,從前在猶豫些什麼呢。
所有的問題,所有的疑慮明明都是無意義的。沒有過計劃,從來也不必有計劃。他對世界有一套規則,可盛敏原本就在規則之外。
錯失的每一秒都是不能挽回,幸好,他們還有很長的未來。
默默又看了他許久,隔著被子輕輕觸到他的手臂,靠在床邊也睡著了。
大概做了個夢,細節記不清了,似乎是夜里,星子爛漫,月華也璀璨。 又起了微風,是春夜吧大概,才會那樣和煦地拂掠他眉眼。
李玄睜開眼睛,恰好碰見盛敏迷迷糊糊地向他投來視線。
“醒了?”
太困了,醒來也還像在夢中,盛敏聲音有些模糊:“怎麼在這里睡了?”又往旁邊挪了一挪,“上來睡吧。”
“沒事,你再睡會兒嗎?”李玄溫聲問他,“餓不餓,要不要出去吃飯?”
盛敏搖頭又點頭,慢慢從被子里探出手來,握住他的,專注地看了李玄許久。
“怎麼了?”李玄問。
“我剛才很想見你來著......結果一睜眼你就來了。”
他聲音還是極低的,如同夢囈。李玄仔細才聽清,忍不住抓緊了盛敏的手,在手背上輕輕貼下一個吻,湊近去,誘哄一樣地問他:“我要是不來呢?你怎麼辦?”
盛敏又低下了眼睛,因為困倦而思維遲緩,很認真地想了半天才輕輕答他:“不怎麼辦。”
李玄心中一片酸軟,起身上床,連人帶被子抱住了他,面頰貼著盛敏柔軟的發,小聲說:“......我真是太蠢了。”
半夢半醒間,盛敏也不曉得有沒有聽清,頭無意識地貼著他脖頸蹭了蹭,回答的卻是:“你最好了。”
實在困得很,模模糊糊說完這一句,就這樣被李玄抱著,竟然又睡著了。
光線落在他發絲上,是一層溫柔的光暈,李玄偏頭吻了吻他的頭發,不禁有些恍惚,仿佛他們已經相愛許多年。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來晚了。繼續求評求海星啦?( ’???` )比心
第79章 晚安
盛敏靠著他又睡了小半個小時,李玄肩膀被壓得有些發麻,又覺得很歡喜。
為什麼懷里抱著一個人,卻可以讓心中都有一種飽脹的充盈感?他寫過的最復雜的程序,也無法輸出這樣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