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
天晴。
大魔頭自告奮勇去劈柴,準備燒一大鍋熱水,晚上好好讓牧白洗個澡。
結果把鐵鍋捅漏了。
牧白都不知道他怎麼那麼笨。明明那麼瘦,怎麼還那麼大的勁兒。
第四日。
大魔頭劈柴時,傷到了手,血流不止,都見了骨頭。
牧白給他包扎時,大魔頭一直在笑,似半點都不覺得痛。笑著笑著,又滿腹心事地抿了抿唇。
牧白問他怎麼了,他說,他忽然想起,小時候有一次看見母親受傷,血流不止,嚇得哇哇大哭,跪著求母親不要死,不要丟下他。
母親為了哄他,就給他用龍須草編了一個小人偶,還說,只要小人偶在,就是母親在,會永遠保護小阿離。
可是后來,母親死了,小人偶也被他弄丟了。
第五日。
天氣好,二人一起下山采買,但因為家里一貧如洗,只能拿前幾天采好,又曬干的蘑菇去賣。結果賣了一上午,就只賣了可憐的十個銅板。
牧白的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了,但一直忍著沒說,他打算花六個銅板,買一點米,兩個銅板買紅糖,還剩兩個銅板買幾顆雞蛋,做點紅糖雞蛋給大魔頭吃。
哪知才一轉頭,大魔頭居然把十枚銅板揮霍一空,買了一根冰糖葫蘆,一根糖人,還有一雙新的草鞋,就公然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半蹲下身,給牧白換上。
牧白之前穿的繡花鞋,前幾天上山采蘑菇,不小心被樹枝劃到,破了個大口子,縫都縫不住,大腳趾都露在外面。
牧白拿著冰糖葫蘆和糖人,看著蹲下給自己換鞋的大魔頭,就什麼火,也發不出來了。
事后,喝了好幾天的野菜粥,一點米粒都沒有。
挨到第十天的時候,大魔頭為了改善伙食,獨自出門打獵去了,牧白在家做點針線活。
等到天色很晚的時候,大魔頭才回來,手里多了一只半死不活的山雞,兜里還多了幾顆紅艷艷的果子。
一共七顆果子。
屋里有四張嘴。
大魔頭是這麼分的。
素素一顆,小白一顆。
統子一顆,小白再一顆。
剩下三顆果子,自己一顆,給小白兩顆。
但小白年紀小,還在長身體,自己年歲不小了,不吃也沒關系。
他又想,素素最近吃肥了,少吃一顆也沒關系,統子又不是大魔頭的親兒子,憑什麼吃他摘的果子?
最后,所有果子全是小白的。
大魔頭還自認為這樣非常公平,特別公平,他敢打賭,在這個世間就沒有比他更懂公平的人了。
連可憐的山雞也沒能幸免于難。
素素不吃葷的,可統子要吃,死皮賴臉,嗷嗷亂哭,非要吃一根雞腿。
牧白給了統子一根雞腿,另一根要夾給大魔頭,結果大魔頭搖頭說,自己不愛吃。卻黑沉著臉,冷冷剜著啃雞腿的統子。
大魔頭一度憎惡山雞,為什麼沒有渾身長滿腿,也一度愧疚,封了靈力后的自己,居然只打到了一只山雞,都沒有讓小白吃飽。
雖然日子過得很清苦,但每一日都過得非常充實,安逸。
大魔頭從來沒想過,原來粗茶淡飯,吃起來也那麼香甜。
梆|硬的竹床,睡起來也能那般安逸。
自從和牧白在此定居后,大魔頭再也不做噩夢了,一夜無夢到天明。
自食其力的感覺,真的很好,原來,他也可以像一個普通人那樣生活。
他多麼希望,能永遠保持這種生活,可和牧白相處的時間,卻又那麼短暫。
半月時間,轉瞬即逝。
大魔頭依依不舍,遲遲不肯出幻境。
他問牧白,這就是所謂的愛麼?
牧白搖了搖頭:“這就是最平凡的生活。”
“那什麼才是愛?”大魔頭又問。
牧白賣了個關子:“你會知道的,不會讓你等太久了。”
二人大婚之日,迫在眉睫。
出了幻境之后,就要成婚了,大魔頭問牧白,愿不愿意與他成親。
其實,這個問題問出來本身就毫無意義。
大魔頭心中早有定論,無論牧白答應與否,哪怕他哭,他鬧,他拉根麻繩要上吊,都無法改變大魔頭要迎娶他的決心。
就算哭暈過去,也要將人洗刷干凈,換上婚服,強行拜堂入洞房。
牧白心里跟明鏡似的,他沒說好或不好,只是反問一句:“那我若是不愿意,你肯放過我嗎?”
大魔頭:“不肯。”頓了頓,他又道:“你就不能騙一騙我麼,說你喜歡我,愿意嫁給我?”
哪怕,在成親當夜,強行取走他的神魂,他也就認了。最起碼,曾經和牧白在一起過,哪怕只是片刻時光。
然而,牧白卻連騙他一次都不愿。
統子認為牧白太缺心眼了,明明可以把大魔頭騙得團團轉的,這是多好的機會啊,趁著大魔頭最信任他的時候,一舉拿走他的神魂,那麼就大功告成了。
可牧白就是不愿意,他不愿意再欺騙別人的感情。
二人成親當日,六界大赦,眾生同喜,儀仗很是盛大,完全看不出來,僅僅是準備了三天而已。
看著像是精心準備了幾個月。
其實,何止是三天,幾個月。
從牧白死遁回家的那一刻,大魔頭就已經開始準備了,他那時就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那就是——他終將會與牧白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