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就伸手揭開了一個琉璃盞的蓋子,大魔頭臉上的笑意,瞬間就瓦解了。
“咳。”牧白神情不自然地解釋道,“那個……我其實有很用心在做了。”
“你不是說,你會做飯麼?”
大魔頭看了幾眼琉璃盞里黑糊糊的一團蔫不拉幾的東西,就倒盡了胃口,看得眼睛生疼。
牧白:“我會做飯,跟飯做得好,這是……嗯,兩碼事。”
大魔頭:“……”
他忍不住又看了幾眼黑糊糊的東西,心里已經在嘆氣了。
暗道,牧白能給他做飯就不錯了,何必還要如此苛責?
說不準,只是湊巧這一道菜做得不好呢?
可是很快,等琉璃盞一一被打開后,大魔頭才發現,牧白發揮得非常穩定,就沒有一道菜做得好,尤其是那湯——確定不是涮鍋水麼?
面對大魔頭探究又哀怨的眼神,牧白故作鎮定,為他解釋道:“雖然品相不好,但其實味道……”
“嗯?”大魔頭歪了歪頭,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牧白到嘴的話,就變成了:“其實味道也不好。”
他把頭狠狠垂下,舉起雙手,合十亂搓,閉著眼睛大喊,“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把好好的食材糟|蹋成了這樣!”
大魔頭沉默不語。
牧白又接著大喊:“我當真不是故意的!你再給我一次機會罷!”
大魔頭還是不置一詞。
“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說好了不再找大燕小燕的麻煩,就不能再找了!”
說著,牧白還悄悄偷看大魔頭。
卻見大魔頭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牧白一頭霧水,后來更是笑得牧白面紅耳赤,忍不住開口制止道:“別再取笑我了!”
大魔頭還在笑,等笑夠了,才抬手一按牧白的腦袋,正色道:“我很高興,你沒有假借別人之手,端些好菜過來糊弄我。
”
牧白愣住。
心道,當時沒想到這茬兒。
“小白……對了,我可以喊你小白麼?”
牧白心說,可不可以,你不是一直都在喊我小白嗎?
他點了點頭:“你想怎麼喊都可以。”
大魔頭的神色,一瞬間非常動容,原本如千年寒冰一般陰寒的雙眸,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雪冰初融。
他似乎有很多話想說,但最終只是說了句:“介紹一下,你做的菜吧。”
“這道叫作包羅萬象。”牧白指了指其中一盤菜道。
大魔頭點頭,然后問:“是因為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混在了一起,所以,才取名叫包羅萬象麼?”
他甚至從菜里,挑出了一只死透透的毛毛蟲。
“這就是你說的,有葷有素?”
牧白滿臉尷尬:“毛毛蟲其實……嗯,都是一些很好的蛋白質。”
大魔頭笑而不語,又指了指另一盤菜道:“這個叫什麼?”
“叫……”牧白探頭望了幾眼,見一盤烏漆嘛黑中,帶了點鮮艷的紅,這顆櫻桃還是他隨手丟上去的,腦中靈光一閃,脫口一句,“萬黑叢中一點紅!”
大魔頭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想到哪兒去了,目光竟從菜上,移到了牧白的身上。
嚇得牧白趕緊雙臂環胸,連忙道:“你不要胡亂聯想!”
惹得大魔頭又大笑出聲,笑罷了,才夾起一塊焦黑到完全分不清楚原本面目的東西,作勢要往嘴里放。
“哎,等等!”牧白忍不住出手阻攔,面露尷尬之色地道,“要不然……還是別吃了吧?”
“你往菜里下|毒了麼?”
牧白搖了搖頭:“才沒有!”頓了頓,他又說:“我只是覺得我做的不好,堂堂六界至尊,怎麼能吃這些東西呢?”
大魔頭卻淡淡道:“堂堂六界至尊,也并非生來就強不可敵,我小時候吃慣了殘羹冷炙,比這更無法入眼的東西,只要能夠果腹,都視若珍寶一般藏著。
”
語罷,竟不顧牧白的阻攔,直接將那一團焦黑黏糊的東西,塞入了口中。
在進嘴里的一剎那,牧白很明顯看見大魔頭的眉峰都蹙緊了幾分,咬合肌緩緩蠕動,確實有在咀嚼,真是難為他了,居然沒有直接生吞。
咀嚼片刻后,大魔頭單手捏著眉心,似乎在回味方才那一口的滋味。
也或許在思考,該用什麼樣的詞語,來形容剛剛那一口菜,給他造成的不可逆轉的傷害。
片刻之后,大魔頭才抬眸,定定地望著牧白。
牧白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下意識就繃緊了身子,可他這邊一繃緊,大白蘿卜的輪廓,就越發鮮明突兀。
像是一只罪孽深重的大手,時刻卡在最深的深淵,那是會狠狠要人命的。
不過一息間,牧白渾身狠狠一哆嗦,下意識攥緊了衣袍,小心翼翼地問:“味道……如何?”
“很難用語言來形容。”大魔頭目光復雜,但并沒有半點責怪之意,看見牧白如此緊張,反而還輕聲寬慰他道,“無妨,你不必因此而自責,我也不會因此出爾反爾,松泛些罷。”
牧白道:“我……我不緊張!”
“不緊張,那你流這麼多汗?”
大魔頭狐疑地望向他,下意識要伸袖為他擦汗,卻被牧白直接躲閃過去了。
“我沒事,就是殿里有點悶熱而已!”
大魔頭又定定地審視了他片刻,終究什麼也沒說,又逐一嘗試了其余的菜,發現牧白發揮得非常穩定,就沒有一道菜是不難吃的。
縱然難吃到難以下咽,但他還是很賞臉地嘗了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