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不過去,奚華也走不過來。
在奚華最愛牧白的那一刻,牧白親手殺死了奚華最愛的人。
也許,從相遇的那一刻,就已經是遺憾的最開始了。
只是,當時誰都無法預料,故事的結尾,會是這樣。
而大魔頭也十分嫉恨,明明,故事的最開始,是他潛回時空道,親手殺死了牧白,陰差陽錯,又搶先一步,代替林宓和牧白在地牢相遇。
故事發展到現在,是他把牧白用皮帶綁在桌腿上。
只有過程不是他。
就只有過程不是。
明明是大魔頭親手創造了兩人的相逢,到了最后,卻又竹籃打水一場空,平白無故給別人做了嫁衣!
怎麼樣才會不留遺憾?
把牧白囚|禁,殺了,吃了,把他的神魂與自己融合?
好像,還是會有遺憾。
為什麼,故事的過程,不是我?
大魔頭想,憑什麼故事的過程不是我?
到底憑什麼?
“我是他,也不是他。”許久之后,大魔頭才悵然若失地喃喃道,“我是他的過去,也是他的將來,卻偏偏中間部分不是我。”
那只小人偶,終于還是在大魔頭的手上,碎成了一塊塊的。
從前,牧白不在的時候,他需要小人偶的陪伴。
現在,牧白終于回來了,他就不再需要小人偶了,任何替代品,哪怕精致到了出神入化,栩栩如生的地步。
終究不是他,不是完完整整的牧白。
“想要……你。”
大魔頭抬手輕輕撫摸上了牧白的頭,滿眼溫情又熾熱,像是設下陷阱多年的獵人,終于捕獲到了最心儀的獵物,他不想再放手了,這一次,他想牢牢把牧白抓在手里。
仿佛這樣,他就當了一回主角,他的命運再不受任何人的擺布了。
生也好,死也罷。
哪怕整個時空都被封鎖,被摧毀,天地之間都蕩然無存。
又有什麼可怕的?
他早就活膩了,活厭了,能讓他死的,就只有他自己。
哪怕身陷地獄也好,有牧白陪著,他再也不會孤獨了。
再也不會。
牧白卻偏頭,躲開了他的手,定定地看著他,十分堅定地搖頭。
“我不愛你,我愛的從來都不是你。”
“哦。”大魔頭神情自若,抓著牧白的肩膀,強行把手貼上了他的頭發,以指為梳,像是把活人當成了沒有生命的人偶一樣,一點點梳理著長發,語氣淡然到可怕,“那你恨本尊罷。”
他勾起牧白的一縷青絲,放在鼻尖輕嗅,而后,又詭魅一笑,“是本尊親手殺了你妹妹。”
牧白瞬間咬牙切齒,冷冷地瞪著他。
“對,就是這種眼神,你妹妹臨死之前,也是這種眼神。”大魔頭笑得越發開心了,“保持這種恨意……”
然后,恨他,恨死他。
他喜歡牧白恨他。
恨也好,總比完全不記得他,要強千萬倍。
“你妹妹是本尊殺的,是本尊,本尊,本尊……”
大魔頭反復強調,是他親手殺死了遙遙,好像這樣就能徹底和另一個自己,劃清界限了。
他認為,自己在牧白心里,終于留下了一點很特別的東西。
那就是,他曾經殺死過牧白,還有牧白的妹妹。
在這一點上,那個廢物,無能,只會被感情左右的奚華,永遠也比不上。
看著牧白越發繃緊的臉,咬緊的牙,面部輪廓都顯得扭曲了,好像一條齜牙咧嘴的小狗。
還是那種小奶狗,只會虛張聲勢而已。
“本尊會在你的夢里,再殺死你千百回。
”
大魔頭的低喃像是從地獄里傳出來的勾魂攝魄音,一字一句,重擊牧白的靈魂,引起了天塌地陷,山崩海嘯一般,難以承受的森然寒意。
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被包圍了。
被籠罩了。
被壓得透不過氣來,那綁在腕上的皮帶,也在一點點地收緊,像是要勒爛皮肉,勒斷骨頭,和血肉碎骨融在一起。
這是大魔頭送給他的真正意義上的見面禮。
是恐嚇,也是隱晦的喜歡。
是威脅,也是纏綿的愛意。
牧白毫不懷疑,師尊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而大魔頭更勝。
都是瘋子。
但瘋子狂熱又偏執的愛,很難被人接受,牧白也是,他很難接受。
“……你能接受他,也能接受本尊的,對麼?”大魔頭問他,“反正……只要能回家,讓你做什麼,你都愿意。”
“既然如此,那你留下來,陪陪本尊,本尊或許就會大發慈悲的,分出一半神魂,去修補那個人。”
話音未落,牧白就察覺到自己的識海再度翻騰了,就如同此前在鬼域一般,僅僅瞬間,就蕩得他整個識海都要毀于一旦了。
“我、要、殺、了,你!”奚華的殘魂在咆哮。
牧白趕緊用心神撲過去,緊緊抱住師尊,帶點哭腔地道:“師尊,你攪弄識海,傷的是我啊,是我!”
大魔頭也察覺到了,他笑著說:“你好好勸勸他,別白費力氣了,燃燒神魂確實能與本尊有一較之力,可那又如何?他若神魂俱滅了,你就徹底是本尊一個人的了。”
牧白聽罷,先是一愣,隨即趕緊道:“師尊!你聽見了吧?他就是故意惹你動怒的!咱們不理他,不理他!”
“……不,不能傷小白,不能……”奚華喃喃自語起來,原本沸騰的識海,也漸漸平息。
就在牧白和大魔頭以為,他終于安靜下來之時,就聽砰砰兩聲,那捆住牧白手腕的皮帶,瞬間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