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華,強大的代名詞,厭世嫉俗,且恐怖。
鬼王生平第一次,油然而生一種,不可與之為敵的感覺。
他同時也明白過來,只要奚華有一息尚存,牧白就只能是奚華的。
永永遠遠的,只能屬于奚華。
旁人但凡敢染指半分,都是罪無可恕的大錯。
【小白,你還等什麼呢,久別重逢,快去抱頭痛哭呀!】
統子在半空之中盤旋,發出了歡快的豬叫,兩只短短的豬爪子,來回一揮,一抹光亮就籠罩在了牧白全身。
【叮!久別重逢紀念裝!清水出芙蓉,漂亮小白花!】
【沖呀,小白!】
牧白的眼眶早就紅透了,他什麼也沒等,只是單純腿麻了,在地上匍匐了有一會兒,才慢慢撐著地起身。
身上原本紅似烈焰的裙子,伴隨著他起身的動作,逐漸褪色,露出了深海鮫人的魚尾一般迷人、誘|惑的湛藍色,還波光粼粼,閃閃發光,像是撒滿了細碎的金粉。
極其耀眼華貴,但又說不出的清純明凈。
即便在這種暗無天光的鬼域,也明亮得不同尋常,好似鬼域塌了個窟窿,萬丈光芒,盡在他一人身上。
統子要的就是這種效果,打了個響指,隨即懷里就多了個花籃,他用嘴叼著,兩爪齊用,跟花童似的,在牧白周圍撒花。
嘴里咿咿呀呀,哼著小曲兒。
原本很詭異,又很感人的場面,硬生生被統子破壞了,牧白有點子嫌棄,想把統子推開,卻又難過得想哭。
“師尊……”
牧白喃喃自語,腳下先是踉蹌幾步,然后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了最后,他是直接撒腿跑了起來。
他的眼淚被河道上的風,狠狠吹在了身后,像是鮫人泣淚成珠,一串串的,晶瑩剔透。
腳下踏過的每一寸河道,都綻放出了烈烈如焚的紅蓮,他似踩在了蓮橋之上,衣擺紛飛怒盛,被鮮花簇擁著推向了愛人的身旁。
那些慘滅在寂無河里的亡魂,凄厲的慘叫聲,在牧白自背后擁住奚華的那一刻,瞬間泯滅。
足以讓所有亡魂化作飛灰的颶風,對著牧白穿胸而過,卻不曾傷他分毫,仿佛化作無數情人的手,撫摸著牧白渾身上下每一寸肌膚。
藏匿在寂無河,不見天光十三年的日思夜想,終于在此刻,迎來了曙光。
有情人,終相逢。
嘭的一聲——
牧白張開雙臂,自背后將奚華撞了個滿懷,才一開口,就滿是哭音。
“我在這里……小白在這里……”
“我一直很想你!”
那背影狠狠一顫,似火燒身般,周身的煞氣瞬間消散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柔風般的溫情。
橫在鬼王頸上的大手,青筋畢露,骨骼突起,似乎連奚華的骨骼,都在反復傾訴∶我還愛他,我一直深愛著他。
鬼王突生一種,被鮮血包裹著的蜜餞,狠狠堵住了口舌的錯覺。
他嫉妒,驚羨,惱怒又羞憤,想將眼前的二人一起,狠狠撕碎殆盡!
憑什麼別人能有情人終成眷屬,而他卻和亡妻死生無法相見?
還要他眼睜睜地看著牧白頂著和他亡妻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在他面前擁著另外一個男人!
統子眨了眨眼睛,瞬間讀懂了鬼王的心思,索性一揮爪子,把牧白的臉換了回去。
鬼王∶……!
更美了!
“師尊!是我,是我,我是小白,我……我回來了!”牧白把臉埋在奚華的后背,嗚咽起來。
鬼王∶“……”
好愛哭,好會哭……這是在撒嬌麼?
之前有事求他的時候,早這樣不就好了?
他至于還放幾句羞辱人的狠話麼?
下一瞬,他的脖子一陣劇痛,就被奚華隨手狠狠甩了出去,鬼王勃然大怒,但又無可奈何,只能暫且一躍至數十丈開外,滿臉怨念地看著他們,還有被毀得徹底的寂無河!
真是好可惡的一對夫妻!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同一個被窩里真睡不出兩種人!
大瘋子,小瘋子,天生絕配!
“小白……?”奚華面露迷茫,像是如夢初醒一般,背對著牧白的身軀,狠狠發顫,似極其難以置信,聲線都顫得不成樣子了,幾乎是哽咽地反問,“怎麼會是小白呢?他明明……明明已經死了。”
“可我死而復生了啊!”
牧白把他抱得更緊了,順便把眼淚往奚華身上抹抹。
可面前的奚華,只是可憐的殘魂,眼淚根本抹不到他身上去。
牧白抱著他,就好像是抱住了盈滿了空氣的棉絮,抱不實,也抱不緊。
沒有任何溫度,也摸不到皮肉和骨骼。好像下一瞬,奚華就會化作風,消散在天地之間。
“小白是那麼恨我……他怎麼會愿意回來呢?他不會再回來了……”奚華垂下頭來,喃喃自語道,“他恨我,恨死我了,永遠都不會再理我了……他以為,我害死了他的孩子……”
“師尊,不是這樣的,我一直都知道,我肚子里沒孩子!”
“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我待他不好,他恨我,怨我,想要我不得好死……”
“不是的,師尊!”
“他可以殺我啊,我愿意被他殺……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要殺死他自己呢?”
奚華哆嗦得更厲害了,肉眼可見的,虛幻的身影又逐漸分化,破碎,好像流沙,一點點從牧白的指間流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