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為奚華感到慶幸——你看,牧白還是舍不下你,又回來找你了。
又為奚華感到悲哀——你死得太早,要是當初能再撐幾年,就能和牧白再續前緣了。
可在失去牧白的第三年,就已經是奚華忍耐的極限了。
奉微長嘆口氣,揮手再度將奚華冰封起來。
他現在能為奚華做的事不多,只能盡力保全他的骸骨,不要腐爛。
不要泯滅。
長存于世。
哪怕——他早已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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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白被隧道里的氣流沖得眼睛睜不開,耳邊嗡鳴聲不斷,身子也搖搖晃晃。
不知又過了多久,牧白的腳下才落在了實地上。
“不錯嘛,統子。”牧白把胸前的小白花扶正,一邊四下環顧,一邊夸道,“士別十六年當刮目相待——”
【那是當然了!】
統子兩爪掐腰,得意地翹起尾巴,短短的尾巴就跟螺旋槳一樣,簌簌簌地旋轉起來。
“這里就是鬼域麼?”牧白逡巡一圈,蹙眉道,“光線挺暗的,看起來很荒涼。”
【這里就是鬼域的入口。】統子抬爪往一個方向指了指。
【我們先商量一下,待會兒見到鬼王,二話不說,你直接撲過去抱著他就哭!】
牧白∶“?”
【先聲淚俱下,跟他敘敘舊情!】
牧白∶“等等。”
【再痛哭流涕,說你不能沒有奚華,否則就會難過得死掉,反正哭得越慘越好!】
“不是,你聽我說!”牧白趕緊打斷他的話,“我現在的模樣,和以前截然不同,根本不像鬼王生前的亡妻了,連小替身都不算,他憑什麼搭理我啊?”
頓了頓,他又蹙眉道∶“再說了,既然小燕和柳澄都知道,我不是原來的牧白了,那想必鬼王也早就知道了……我跟鬼王之間哪有什麼舊情!”
【是不是原來的牧白,那不重要,你忘了我之前說的啦?我現在可以變裝變|性!】
統子得意洋洋,對天打了個響指,牧白甚至都沒緩過神來,眼前就一片光芒襲來。
待光芒散盡后,他明明剛才還是清純可憐小寡婦,一秒就變了衣著。
【浪里個啷——天空傳來一聲巨響,漂亮少婦閃亮登場!這是美艷妖嬈少婦裝!】
牧白∶?
等等,什麼裝?
他忙低頭一瞥,就看見自己原本披麻戴孝的素衣素服消失了,變成了一套火紅色的紗裙,非常修身,顯得腰肢更加纖細,好像一把就能掐斷。
纖細雪白的腕上,套著金燦燦的首飾,就在他低頭時,額間的流蘇墜子,也在微顫搖晃。
他驚悚地發出一聲“我靠”,臉色白了紅,紅了又白,覺得非常難以接受。
【不僅有纖腰,還有翹臀呢!】
牧白聽見此話,當即就更炸了。
“不行,不行!”他驚悚至極,瘋狂搖頭,“我可以換女裝,但我接受不了變|性,快快快,給我換回來!!”
【沒給你變|性啊。】統子說得理所當然。
【誰跟你說,鬼王的妻子是個女人了?】
“……!?”
【他的發妻本來就是女相男身……反正你相信我,你現在的樣子,和鬼王的發妻簡直一模一樣!】
“……”
但是纖腰什麼的……真的好羞恥啊。
“這樣不好吧?”牧白雙臂環胸,顯得有些扭扭捏捏,“我不想再欺騙任何人的感情了。”
【沒讓你騙人啊,你騙的是鬼。】
牧白還是挺抗拒的,他真的不想再當滿口謊言的小騙子了,而且,他很擔心自己這個樣子出現在鬼王面前,很容易就出事兒。
他不想再做任何對不起奚華的事。
【小白,你再扭捏一點,對……臉再紅一點,最好是那種一邊拋媚眼,一邊含羞帶怯……鬼王肯定吃你這一套!】
牧白搖頭,死活不肯,一直佝僂著身子,抱住珠圓玉潤的自己。
被統子連推帶拽,一把將他拉進了鬼域的入口。
任憑牧白如何反抗,都毫無用處,他沒有修為在身,就好比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就連統子都能翻在他頭上作威作福。
【小白!我明確跟你說,一百個我,也打不過鬼王!現在的你,更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只要你想救奚華,就只能靠真情流露,靠騙!】
【你放心,你現在的樣子美極了,鬼王才不舍得傷你分毫!】
【你聽我的,見到他就哭!二話不說就跌跪在地抹眼淚!他越兇你,你就哭得越大聲!】
牧白俊臉通紅,臊得渾身都開始發燙了。
被統子三推兩拽,連攘帶拉,一鼓作氣,推進了鬼域,又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越來越黑,越來越黑,周圍到處彌漫著漆黑的瘴氣。
一直蔓延過腰,風中滿是潮濕,又腥香的氣味,伴隨著牧白的一步步踏入,妖艷至極的紅蓮,在他腳下盛放。
他毫不知情,每往前走一步,都是步步生蓮。
身后的紅蓮紅得跟太上老君的八卦爐翻倒下凡了一般,烈烈如焚。
又似有靈性一般,在瘴氣中風情搖曳。有膽大的紅蓮,還彎下頭顱,吻上了牧白的鞋面。
花枝纏繞上牧白的裙擺,好像情人的手,在進行挽留,亦或者是引|誘。
牧白渾然不覺,只是覺得周圍的香氣越發濃郁,他腳下也許踩的是滑石,每走一步,腳下就往下陷一陷。
以至于他的身子在半空中晃蕩,妖嬈的身姿,都在虛空中劃出了靚麗的曲線。
在走了好長一段路之后,牧白才回眸瞥了一眼,驚見身后紅蓮遍地,他剛才踩的也根本不是什麼滑石,而是一個個骷髏頭,鋪成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