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白更懵了。
“那……那奚華呢?”他的喉嚨艱澀,還是忍不住問,“這真是他的墳?”
【奚華啊,他……他……唉!】
統子滿臉沉痛,長長地嘆了口氣。
【你死后,大家都痛不欲生,可能是看在你那雙眼睛的情分上,蒼玄風沒殺奚華。】
“沒殺?那……那奚華后來怎麼就……”
【你死后,奚華就瘋了。師伯還是無法坐視不理,就廢了奚華的修為,把他囚|禁起來,設下重重結界,不允許任何人出入,師伯也從來不會探望奚華,任由他一個人在峰上發瘋。】
“……”
【奚華把你的尸體縫補好后,就一直養在蓮花池里,每天都割自己的肉喂你。】
“……”
【一天三頓,一頓一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割了……】
“一千零九十五刀……”牧白的眼淚涌了出來。
【可他喂了你的尸體整整三年……】
“三千二百八十五。”牧白快崩潰了。
【雖然罷,他是個半神,但本來最后一戰,就身負重傷,后來修為被廢……你知道的,一個殘廢,一個廢人,他是受不了這種酷刑的……】
“……”
【師伯冷落了他三年,還是去看他了,可那時奚華已經死了,只剩一堆白骨,臥在蓮花池里,和你的尸體緊緊擁在一起……】
“……”
【他終究沒救回你,而你的尸體都……都爛透了,滿池塘都浸滿了血……】
“別說了,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牧白雙手捂住耳朵,渾身都在瑟瑟發抖,只要一想到白骨與腐爛的尸體,緊緊相擁在一起。
滿池塘都浸滿了奚華的鮮血。
他的胃里就一陣抽疼。
第149章 小白和奚華的尸體相見
奚華死在了牧白死后的第三年。
往后, 又過了十三年。
他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這里,此地如此荒涼,渺無人煙, 無人祭拜的荒墳, 早就長滿了雜草。
生前那般風光無限,死后卻淪落至此。
牧白沉默不語, 走上前去,用手把墳上的雜草, 一點點清理干凈,這雜草柔韌得很, 上面還長了密密麻麻的尖刺。
沒有工具,他直接徒手拔草, 尖刺扎在掌心,出了血。他竟也不覺得痛,只覺得好像是師尊, 短暫地握住了他的手。
【小白,墳都荒成這樣了,你拔不拔草, 都不影響明年荒草繼續長滿墳頭。】
“我知道, 但我愿意。”
牧白輕聲道,把雜草清理干凈后, 又用衣袖,一點點擦拭墓碑上的浮灰。
一點點擦拭干凈。
擦到奚華的名字時, 他突然擦得很用力, 手心里的血, 都浸透了衣袖。
“我還不知道, 師尊的真名叫什麼呢。”
牧白神情悵然∶“從前忘了問, 總覺得和奚華來日方長,不急于一時,后來,我回家了,想為他在寺廟里點一盞長生燈,卻突然發現,我連他到底叫什麼,都不知道……”
“我是個笨蛋。”他自嘲般地搖了搖頭,“和奚華師徒一場,又夫妻一場,連他的名字,我都不知道。”
【他隨父姓的話,應該姓慕容,單字一個離,是他母親給他取的,但是,慕容家容不下他,所以,他母親一氣之下,就把容字去掉了。】
“慕……離?”
離字本就不好,偏偏又把復姓中的“容”字剔除了,慕,羨慕,可是,天底下哪有人會羨慕離別?
這個名字就好像是奚華一生的縮影,也像是個詛咒,他從小就一直與最親的人分離。
好像離別,已經融入了他的骨血里。
有風吹過的地方,散落一地的黃葉,都是那時奚華在絕望下死去的枯骨。
奚華似乎早就該死了。
死在痛苦的童年,母親的利刃下,死在那年尸冥府陰冷潮濕,又臭氣熏天的地牢中。
死在無數曾經毫不留情傷害他的人手里。
可奚華沒有死,他的命像野草一樣,只要偷點風,很快就能長起來。
最終,他還是死在了牧白手上,溺死在了愛里。
風雪壓他又何止兩三年。
【小白,這座墳其實是師伯立的,他終究還是割舍不下奚華……從前廢奚華靈力也好,囚|禁也罷,看似懲罰,實則保護……】
“我知道,我明白。倘若師伯不那麼做,其他人是不會放過師尊的。”牧白表示理解。
換做任何人都會擔心奚華死灰復燃,東山再起。
斬草除根,以絕后患,這可是多少個前人才總結出來的至理名言。
倘若不是奉微把奚華囚|禁在了山里,只怕曾經與奚華結仇,或者,比不上奚華的人,都會紛紛落井下石,趁機狠狠踩上一腳。
踩了奚華,就好像贏了奚華。
踐踏奚華,就似乎能證明自己站在正義的一方。
沒有奚華這種喪盡天良的大魔頭,又哪有那麼多“正義凜然”的修士橫空出世。
他們曾經多麼仰仗,敬慕奚華,唾棄時,就會有多麼不留情面。
少年纖細白皙的手指染血,滿臉認真,又一筆一劃,在墓碑上寫下“慕離”二字。
這是他亡夫的墓碑,本就應該由牧白親手來立,不該假手于人的。
【小白……】統子欲言又止。
牧白悲從中來,突然俯身擁抱住了墓碑,還把臉埋在上面。
他想感受一下,師尊的溫度,哪怕只是片刻也好。
統子神情復雜,一副要說不說的樣子。在牧白頭頂飛來飛去。
眼巴巴地看著牧白跪在墳前,抱著墓碑失聲痛哭。
眼淚順著面頰滴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