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五月的天氣,時常伴隨雷雨。
牧白只要一聽見打雷就想起自己當初是怎麼死的。
每次都會被嚇得面色慘白,抱頭蜷縮在桌子底下。其他同學關心他,主動過去攙扶他。
他卻如避蛇蝎。
一來二去,為了不影響其他同學上課,班主任只能打電話通知家長,讓家長好好開導開導牧白。
可牧白這是“心病”,不是幾句開導,就能解的。他只是道歉,跟班主任道歉,跟父母道歉。
說自己最近沒休息好,夜里總是做噩夢,加上快高考了,壓力有點大,所以才會這樣。
他保證自己很快就會調節好,不會影響同學們。
即便牧白再怎麼難以回歸正常生活,也強逼著自己適應。
遙遙還是跟以前一樣,每天上學下學,回來做完作業,就出去遛狗,對那天發生的事,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可牧白記憶猶新,想忘都忘不了。
他開始噩夢連連,每天晚上都會夢見奚華入魔了,過來殺遙遙,還殺他父母。
有時候,又會夢見另一個奚華,看著奚華面色憔悴,形同枯木一般,遠遠站在霧氣里,蒼白的臉上,布滿了淚痕,衣衫上也滿是血跡。
無論牧白怎麼喊他,師尊就是不理他,只是遠遠看著他,一旦牧白想沖過去,師尊就會瞬間消失。
久而久之,牧白的精神狀態就越來越差,學習也越來越差。
眼看著還差半個月,就要高考了,班主任急得不行,畢竟牧白在班級里成績算優異的,就算沖不了清北,考個好大學不成問題。
現在成績一落千丈,回頭都沒法跟他父母交代。
牧白再三保證,自己一定會調節好,請求班主任暫時不要告訴他的父母。
私底下偷偷拿著錢,跑去掛了精神科。
同心理醫生暢談了一個多小時,確診牧白是抑郁雙相情感障礙。
醫生說∶“我看你還穿著校服,打個電話,跟父母說一下,讓他們來醫院吧,你這個病已經很嚴重了,不能耽擱。”
牧白不敢把這事告訴父母,怕他們擔心,搪塞過醫生之后,就去拿了藥。回家的路上,他又止不住地哭。
一時覺得自己這樣真是對不起父母,也對不起自己。
一時又會想起奚華。
他好想奚華。
越是強迫自己忘記,越是難以忘記。
走在半路,也沒喝水,干嚼著把藥片吃了。生怕會被父母和妹妹發現他生病了,還特意把藥片都摳了出來,裝在了糖盒子里。
然后抹抹眼淚,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到放學點了,才回到家里。媽媽早就給他準備好了熱牛奶,還有一碗熱氣騰騰的面。
囑咐他吃完就早點睡,最近都放松點,別太緊張。
牧白點頭,吃完后,回到房里洗漱,沒一會兒又把吃的全吐了出來。
他發誓!
他真的沒有因為奚華而絕食,而鬧脾氣,而不好好吃飯,不好好學習!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只要一想到,在天臺時,奚華用那種語氣說,哪怕一刻也好,想嘗一嘗被人真心愛著的滋味,心臟就疼得難以忍受。
牧白為了好好高考,就給自己定了個目標,只要他成績進步,就允許自己好好想奚華一個小時。
也不知道是藥有效,還是法子有效,總而言之,牧白在消沉了一段時間后,慢慢又找回了最初的狀態。
除了還偷偷吃藥,偷偷想著奚華之外,從外表看起來,和從前沒什麼分別。
就連吃飯的時候,牧白也會想,多吃點,多吃點,瘦了的話,就不是師尊的小圓圓了。
他要好好學習,好好生活,開開心心過好每一天,即便沒有奚華了,他依舊是好好活著的牧白。
牧白就這麼一直騙,一直給自己心理暗示。
只要自己越來越好,早晚有一天,會和奚華再相逢。
終于迎來高考。
高考之后,牧白就陷入了一種無事可做的狀態,為了分散注意力,讓自己不要每時每刻都想著奚華。
他索性就把時間安排得很滿,每天做了什麼,遇見什麼事,都記錄在本子里。
最末尾,會問候奚華,師尊還活著麼?
牧白覺得,奚華活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也想過,要不去寺廟里,為師尊超度,再燒點紙錢什麼的。
可又覺得,只要自己一日不承認,奚華就永遠活在他的記憶里。
高考分數下來的那天,全家人緊張得不行,牧白倒是挺淡定的。
672分。
省內的好學校,基本上可以隨便他挑了。
三個數字,給他的高中三年,畫上了圓滿的句號。
一個名字,卻成為了牧白心里永遠無法愈合的創傷。
他特別想忘記奚華,可又特別害怕自己會徹底遺忘奚華,在某一天特別普通的早上,牧白醒來時,屋里昏昏沉沉的。
打開手機一看,早上五點多,外面的天色已經亮了。
他覺得胸口不舒服,伸手揉了揉。卻突然之間想起,自己一直以來,都不知道奚華的真名是什麼。
奚華只是師尊的道號。
蒼玄風是師尊卑劣竊取來的名字。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奚華真君”這個道號,原本該屬于蒼玄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