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千羽道:“都十七歲了,還小麼?”
林素秋拳頭一緊,微微抬眸,望向了云千羽,眼里滿是哀求之色。
云千羽見狀,似有些不忍,眉頭都微微蹙了起來,倒也沒再說什麼。只是側眸望了一眼奉微。
見奉微只是束手站在一旁,江玉言從旁撐傘,師徒二人都緘默不言,不同的是,當徒弟的是低眉順眼,規規矩矩,而當師父的,則是帶了點審視的意味。
像個徹頭徹尾的旁觀者,與其說是在觀看,不如說是在欣賞眼前正上演的好戲。
雨勢越來越大,整座宗門都被籠罩在了濃郁的水霧里。到處都濕漉漉的。
雨水砸落在傘面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一時間場上的氣氛,竟有些詭異的死寂。
他們站著,撐著傘,一身錦衣華服,如神明般身姿偉岸,周身有靈力護體,連地上的積水都不曾沾染衣袍分毫。
以上位者的姿態,高高凌駕于他二人之上,目光滿是審視意味地凝視著雨地里狼狽不堪的兩個少年。
奚華面無表情的,似乎在考究,要怎麼處置兩個孽徒。
好似天生掌管著生殺大權一般。
牧白尚且好些,他借著大師兄的身子,只是蹲著,并沒有跪下。
而可憐的大師兄,是在場唯一一個屈膝下跪,并且叩首的人。
牧白一看大師兄這副卑躬屈膝的樣子,現代人平等的思想,又隱隱作祟了。他好幾次都想把大師兄拉起來。
可又覺得,他手里拉的不是大師兄一個人,而是整個修真界尊師重道,等級分明嚴苛到,幾乎是殘害人的封建思想。
區區一個他,哪有這樣的本事?
許久之后,還是云千羽打破了僵局:“阿宓,你可要想清楚了,不是你的錯,又何必一腔熱血地往自己身上攬?”
林素秋道:“弟子甘愿受罰,絕無半句怨言!但求師長們饒過牧師弟!”
牧白忍不住暗想,自己也沒犯啥錯啊,不就私自跑來思過碑,看望大師兄了?
還有就是……和大師兄勾勾搭搭,糾纏不清,說了點有的沒的,但大師兄也說了,山里并沒有任何門規禁止同門之間互生情意。
那麼,就算他確實有錯,也只是雞毛蒜皮的小錯,至多不過就是關幾天禁閉?
哪知便聽云千羽道:“那你可知,牧白私自過來探視受罰弟子,論門規當罰四十杖。”
此話一出,牧白當場就懵了,下意識抬頭望了過去,滿臉的不可思議。
“怎麼,瞧你這副眼神,是在懷疑我麼?”云千羽抬手指了指思過碑的某一個角落,精準無比地說道,“你可以回頭自己看,第一千一百三十二條。”
牧白下意識回頭瞥了一眼,雨水劈頭蓋臉淋了他滿頭滿臉,他抬手隨意抹了幾把,雨中視線受阻,什麼也沒瞧清。
只是又聽見云千羽說了句:“看來,你需要好好地,重新認識一下門規了。”
奚華始終面無表情,即便聽見此話,臉上也沒什麼特別的情緒,似乎默認了云千羽的話。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在看見牧白蜷縮在雨地里,抬手抹淚時,指甲深深剜進了肉里,鮮血順著指縫滴落在地。
很快就把地上的積水,染成了淡淡的粉色。奉微見狀,忍不住暗暗嘆了口氣。
“小師叔,牧師弟風寒未好,受不得杖刑,弟子愿替牧師弟受,還望小師叔成全!”林素秋往云千羽的方向拱手,滿臉哀求之色。
牧白還在發懵,杖刑應該就是用那種成人手臂粗的大棍子,往身上打。
從小到大,他家一直施行素質教育,別說用棍子打了,就是筷子都沒上過身。
四十杖……會死人的,好麼?
還有,大師兄一口一聲,牧師弟年幼,牧師弟風寒未好,受不住的,可大師兄難道忘了,他自己才是重傷未愈,方才還吐了血。
饒是如此,竟還愿意替牧白受罰。
說不感動那都是假的,牧白本來就不是什麼鐵石心腸之人。
“大師兄,我的錯,我自己扛,不用你替我!”
牧白琢磨著,奚華現在根本就不會罰他的。
在玲瓏玉的保護之下,責罰牧白,分明就是在責罰奚華自己。
除非奚華腦子里有毛病,才會自己責罰自己!
哪知,奚華竟當場認同了云千羽的話,甚至還冷冷道:“是該罰你,再不好好管教你,只怕,你眼里都沒有本座這個師尊了。”
牧白簡直懵了。
統子從旁嘖嘖稱奇。
【小白,你說,奚華現在是不是被嫉妒沖昏了頭腦啊,打你,不就等同于打他自己?你要不要念念咒,看看能不能再召喚出一根纏心藤?】
牧白卻覺得,不能夠,才這麼點事,不至于讓師尊因為嫉妒,而犯了“癡”,遠遠沒到愚癡蒙昧,因妒失智的地步。
當然,試一試總歸沒有壞處的。
所以,牧白就藏在大師兄的背后,悄悄念癡咒。
果不其然,風平浪靜。象征著“癡”的纏心藤,并沒有幻化而成。
“師尊!”林素秋驚慌失措,連聲祈求,“都是徒兒的錯,是徒兒沒有管束好師弟!師尊要罰,便罰徒兒一人足矣!”
奚華冷笑:“別急,你也跑不掉!”頓了頓,他的聲音愈冷,“昨夜為何罰你來此地跪省,現可知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