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牧白離山后,這里就成了放雜物的。
收拾起來有些困難,但好在人手夠多。一群人忙里忙外,外頭傾盆大雨,電閃雷鳴,他們忙得倒是熱火朝天。
清泠得知后,就放下手里的活計,連夜下峰趕來,一番診脈之后,便道:“牧師兄無礙,只是素來脾胃虛弱,前陣子一直在調理,明明已有好轉,但可能是最近又沒有按時吃飯,還淋了雨,寒氣滲體,適才暈倒。待我開個方子,喝幾帖藥發發汗,再靜養幾日便無事了。”
林素秋道:“那就勞煩師妹了。”
“都是同門師兄妹,不必言謝。”
清泠起身走至桌前寫藥方,心里暗暗思忖,也不知道究竟鬧哪般,牧師兄竟還被二師伯逐下了青華峰,實屬罕見。
但依她前幾次的觀察,二師伯對牧師兄十分在意,甚至到了明目張膽偏愛的地步。
想來是發現了牧師兄此前一直在“裝病”,還為了繼續“病”下去,而不好好吃飯。
往小了說,牧師兄是在撒謊。
但往大了說,就是欺師,這罪過可就大了。沒準二師伯就是因此,才大發雷霆,將人逐下了峰。
想到此處,清泠不禁暗暗嘆了口氣,筆走游龍,故意用了幾味非常難以下咽的藥材。
她倒不是偷偷對付牧師兄,不過只是想借此,讓牧師兄好好吐幾日,沒準二師伯得知后,心軟了,就不再計較牧師兄此前“裝病”一事呢?
這也算是變相地償還了上回牧師兄贈她的糖水。
寫好方子后,清泠交給了一旁侯著的弟子,讓他直接去藥廬里拿藥。
還不忘記交代大師兄一句。
“牧師兄未來幾日,只怕胃里會有些不適,最好多準備一些蜜餞之類的甜食,飲食方面也須清淡為主。”
林素秋點頭應下了,雙眸緊緊盯著床榻上昏睡的少年,滿臉緊張之色。
清泠見狀,忍不住又道:“大師兄只管放心,牧師兄當真并無大礙。”
“我知道,我只是想多看看他。”
“……”
清泠無話可接,只能拱手告退了。
一群人手忙腳亂,總算把偏殿清整出來了。
被褥枕頭一律換了新的,林素秋想著,避嫌一二也好,便連著被褥將人抱到了偏殿。
才將人安置到床榻上,姜湯和藥就一起端了上來,送姜湯的弟子主動請纓,要攙扶牧白坐起身來喝。
林素秋搖頭道:“不必了,你去尋些蜜餞來。”
這弟子懵了:“這麼晚了,我上哪兒找?再說了,宵禁時辰快到了,我等也該先告退了。”
也是,天色已晚,宵禁時不許任何人在山間胡亂走動,更莫說是下山了。身為玉霄宗的大師兄,又是執法長老的首座弟子。
又如何能明知故犯?還慫恿其他弟子觸犯門規?
可是,清泠師妹既然特意提出要準備蜜餞,必然就有一定的道理。
林素秋道:“辛苦你們了,和外面的弟子都說一聲,先行回去罷。”
“是,大師兄。”
待所有人都走后,林素秋小心翼翼地扶起牧白,還在他背后墊了個枕頭,輕聲喚道:“阿白,醒醒,阿白。”
牧白睡得很沉,竟怎麼都喚不醒。
林素秋只能用勺子一點點地把吹溫的藥汁,往牧白的嘴里喂。
但每次只能喂進去一點點,牧白的臉色也越來越紅,風寒引起的高燒,在他身上無處遁形。
一來二去,林素秋也有些急了。
當即什麼也顧不得,直接喝了一大口藥,作勢捧著牧白的臉,直接用嘴往里渡。
哪知一口藥才喝進嘴里,林素秋的臉色就瞬間大變,竟忍不住當場嘔了出來。
難怪清泠師妹要那般囑咐他,這藥的味道不能僅用苦澀來形容,滋味非常奇特,簡直是難以下咽!
林素秋尚且如此,更莫說是一向嬌氣的牧白了。
“阿白,你乖乖在這里等著大師兄,大師兄這就去尋玉書,他那里一定有蜜餞。”
林素秋把人重新放倒在床榻上,溫熱的手背輕輕貼了貼牧白的額頭,觸手滾燙。
他趕緊絞了濕手帕,放在牧白的額頭上。一步三回頭,滿眼不舍。
最終還是狠了狠心,轉身離開。
外頭依舊狂風暴雨,電閃雷鳴,路過走廊時,林素秋隨意抓過一把竹傘,毫不猶豫地沖進了雨夜里。
一顆心猶如置在燒紅的火炭之上,深受反復炙烤火燎之痛。
他的腳下走得飛快,夜色暗沉,雨水浸透了鞋襪和衣擺,他也渾不在意。
更顧不得什麼宵禁,一心一意就只想趕緊尋到江玉書,取來蜜餞,他好回去哄著牧白把藥喝了。
哪怕事后,因此受懲,也在所不惜!
突然,眼前出現一道黑影,擋住了他的去路。
林素秋眉頭一蹙,瞬間頓足,第一反應以為對方是與他一樣犯了宵禁的弟子,下意識出言訓斥:“已至宵禁,何人膽敢在山中閑逛?還不速速回去!”
“怎麼,許久未見,連為師也不認得了?”
剛好頭頂閃電劃過天際,猶如一條銀龍,將夜色一分為二,短暫地照亮了整片大地。
林素秋瞳孔劇顫,下意識雙膝跪地,手里的竹傘也應聲落地,傾盆大雨一瞬間將他淋透了。他的聲音隱隱有些發顫:“徒兒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