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不禁有些好笑,暗道,小白的嘴當真是硬,還說自己不怕黑,這又是徹夜燈火通明,又是被子蒙頭的,分明就是很害怕的樣子。
奚華無奈地搖了搖頭。
身形似影如風,很快就飄到了床前,還生怕會驚醒牧白,動作無比小心翼翼。
合衣躺了過去,連被褥都沒敢碰一下。
夜色中,奚華靜靜凝視著身旁鼓起來的一團東西,有好幾次都想伸手摸一摸,又怕會將人驚醒。
說來也巧。
他若是想面向牧白側躺,就必須要壓著左肩胛處的傷,為了不壓著傷,又能一直看著牧白。
便仰面躺著,側頭轉向牧白睡著的方向。
奚華失血過多,才一躺下,疲倦感便漸漸蔓延至了全身。
還微微有些頭暈目眩。
索性就合眸小憩片刻。
殊不知牧白根本沒睡,而且還是徹夜未眠。
早在師尊進來時,就已經驚覺了。
但一直假睡,藏在被褥中,把自己蜷縮成一團,一動不動。
牧白想了整整一夜,他終究不是蒼玄風,所以,無法代替蒼玄風原諒。
他既然無法代替蒼玄風原諒,那麼,也無法代替蒼玄風憎恨。
否則,這不就是把別人家的棺材,抬自己家來哭了麼?
蒼玄風在被人冒名頂替,殺父致殘這件事情,確實無辜又可憐,但他后面為了報私家之仇,就利用原主,屠戮了牧家滿門,還活活逼得原主絕望崩潰之下,自絕身亡,也是不爭的事實。
如此看來,蒼玄風本質上和奚華半斤八兩,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倘若不是因為,主角攻受都是牧白所要攻略的任務目標,那麼,牧白根本不會理會蒼玄風的。
他一夜淚濕枕頭,痛定思痛之下,最終還是決定要把對付奚華的招數,原封不動地對大師兄使一次。
即便不是為了牧白自己,他也要為了遙遙,為了爸媽,為了高考。
所以這個家,他必須要回。
可是……
牧白兩手捂著自己的肚子,十分不舍自己腹中未出世的崽兒。
他一定會想辦法,拖延時間,把孩子生下來,然后安置在一個安全的地方,遠遠離開修真界,遠離那些是是非非。
也許,這對他和奚華的孩子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不知是受涼了,還是孕反應,牧白又隱隱有些反胃。
忍不住就想往師尊身旁靠近,師尊身上的氣味,好像有一種很奇妙的魔力,能輕而易舉地安撫住牧白腹中的孩子。
牧白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故作不經意地,往奚華身旁靠了靠。
奚華一瞬間就驚覺了,但他保持沉默,一動不動,只是唇角微微漾起了淺笑。
沒過一會兒,牧白又忍不住悄悄掀開被褥的一角,猛然吸了一大口氣,卻迎面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雖然奚華已經極力把血跡清洗干凈,又特意熏了氣味濃郁的沉香,但依舊掩蓋不住身上的血腥氣。
牧白先是微微一愣,隨即暗想,看來師尊今夜確實去救大師兄了,必然還進行了一場殘忍廝殺。
所以,身上還殘留著淡淡的血腥氣。
但并不難聞就是了。他迫切地想要被師尊身上的氣息包圍,好像把自己大卸八塊了一般,先是悄無聲息地把一條腿,伸出了被褥。
然后就是一只手,漸漸的,把身體所有部位,都盡數擠出了被褥,還故作只是睡覺不老實,慢慢向著奚華貼近,再貼近,貼得更近,更緊密一些。
當熟悉的氣息,從頭到腳把牧白盡數包裹住時,方才那種反胃感,才漸漸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心安。
可能這孩子已經預料到,將來一出世,就會與父母分離,眼下竟無比貪戀著奚華的氣息,以至于只有靠近奚華,完全被奚華的氣息包裹住,孕反應才會得到緩解。
牧白兩手悄悄抓著奚華的衣袖,心滿意足地把臉貼向師尊的手臂,深嗅著師尊身上好聞的氣味。
一晚上的惶恐不安,驚慌失措,終于在此刻徹底消散了。
他閉上眼睛,沒有再繼續得寸進尺,見好就收。
才剛要小憩,就忽覺肩膀一緊,竟直接被奚華伸手攬在了懷里。
牧白心驚肉跳,瞬間又想起了奚華生剜活人眼珠子的畫面,下意識就要將人推開。
哪知奚華已經順勢翻過身來,將他緊緊抱在懷里,還伸手扯過被褥,重新為他蓋好。
全程半個字都沒有說。只是把下巴抵在牧白的頭頂,還跟哄孩子似的,輕輕拍著牧白的后背,似在哄他繼續睡。
牧白突然有些受寵若驚,并且不知道該對此抱有怎樣的心情。
他能感受得到,師尊是有些喜歡他,或者,更準確一些,師尊是有些喜歡他肚子里的孩子的。
并且,也在慢慢地學會愛他,愛孩子。
或許,將來的某一天,等孩子出世了,師尊還會學著怎麼去當一位好父親,甚至是好夫君。
可是,牧白已經等不到那天了。
鼻尖一酸,差點就又要落淚,他趕緊把臉往師尊的胸口埋了埋,竟因此沒能察覺出,師尊身上有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