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能……怎麼能這樣?”
【小白,你也親眼看見了,確實是奚華殺了恩人,還卑劣地冒名頂替,取走了能證明身份的流珠,否則,就以他見不得人的出身,哪有資格拜入玉霄宗?】
看來穿梭時空確實非常消耗能量,不過只是短短片刻工夫,統子就顯得非常疲倦。
身上的光芒都淡了許多。
連翅膀都有些撲棱不動了,饒是如此,還是飛了過去,用兩只短短的,胖乎乎的爪子,為牧白擦拭眼淚。
【小白,你別哭啊,已經發生的事情,就無論如何也無法改變了……你縱然憐憫蒼玄風,但這個眼淚最好是憋到他面前哭。】
牧白愣了愣,抬眸道:“我……我哭了麼?”他抬手摸了摸臉,果然摸到了溫熱的濡濕。
其實,他并不僅僅是因為憐憫蒼玄風。
還出于一定私心的,憐憫起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居然有一個這般惡毒的父親。
蒼玄風倘若知曉牧白腹中懷的是奚華的孩子,當真能做到不計前嫌麼?
又是否能當真將孩子視為己出?
將心比心,如果換作是牧白的話,他是無法將殺父仇人的兒子,視為己出的,更加不會養在身邊礙眼。
大師兄那麼善良,或許可以,但蒼玄風應當不能。
牧白抬手把眼淚擦了,試圖要站起身來,可奈何腿腳都是軟的,索性就繼續坐在了地上。
稍微緩了緩,他才恢復了幾分鎮定,抬眸問道:“奚華與蒼凜冽有仇麼?我不相信,一個年幼的孩子,會無緣無故就殺自己的救命恩人。”
【也不能說是有仇罷,這事說來就話長了,奚華的母親死后,他就一個人在外流浪,無依無靠,又身無長處,走到哪兒都飽受欺凌,后來更是因為美貌,就被尸冥府的人抓走了。
】
統子看起來真的很疲倦,連飛都飛不動了。
整個趴在了牧白的頭頂,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的。
【在尸冥府受了一番折磨,好不容易逃出來后,遍體鱗傷的倒在了死尸林。后被帶著兒子遠去玉霄宗的蒼凜冽遇見,見他可憐,便救了他……】
統子的聲音越來越微弱,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身上的光幾乎淡到看不清了,強撐著又繼續解釋。
【哪知奚華當時就是驚弓之鳥,醒來后誤以為蒼凜冽是壞人,要害他,驚恐萬分之下,就……就發狂了,然后,然后……呼——】
“……”牧白嘴角一陣抽搐,微微抬了抬頭,眼珠子往上抬,“喂,你該不會睡著了吧?”
回答他的,卻是統子粗沉的打鼾聲。
牧白一陣無語,正聽到關鍵的地方,統子居然就睡著了!
他抬手把統子抱了下來,就要將它晃醒,可在看見統子黯然失色的身體,以及滿臉的倦色后,又不忍心了。
“睡吧,小笨豬。”牧白壓低聲兒道,兩手將小豬掐到了面前,抿了抿唇,更低聲地問,“奚華一定是有苦衷的,他不是天生的魔頭,對不對?”
【呼——】
他兩手抓著小豬,上下晃了兩晃,做出一副點頭狀。
“那我若是想改寫奚華的命運,你也會站在我這邊的,對不對?”
【呼——】統子睡得很死,毫無所知。
牧白又掐著他,上下晃了晃。
“那你點頭了啊,我就當你是答應了。”牧白很小聲地道,眼淚又不爭氣地淌了出來。
他覺得自己一向不愛哭,今晚一定是被血淋淋的場面嚇到了。
又或許是懷了崽子的緣故,情緒比較敏|感,所以才會情不自禁地落淚。
本質上同奚華的關系并不大。
他只是可憐未出世的孩子而已,渡奚華只是順便,順手,順道……并不是刻意為了奚華。
并不是。
牧白把統子放在了床里面,剛準備熄燈,又頓住了。
他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
眼睛只要才一閉上,腦子里就會反復浮現出小奚華生剜別人眼珠子,還手持利刃割喉的畫面。
翻來覆去,輾轉反側,始終無法安睡。
又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噗嗤一聲。
不知哪里來的一陣風,把屋里的燭火吹滅了,整個屋子瞬間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暗夜中,牧白不知不覺就哭濕|了枕頭。
暗想,奚華說得對,他確實有點怕黑。
可現如今,牧白卻又只能一條路走到黑了。
他沒有回頭路可走,就算不為了自己,也得為了遙遙。
他家絕對不能同時失去兩個孩子。
絕對不能!
————
麒麟道,風沙被鮮血染紅,凌厲的罡風席卷了整片峽谷。
蒼玄風懷抱琵琶,立在高處,右手五指血肉模糊,中指按在了最后一根弦上。
肩上的披帛隨風搖曳,如同一條長鞭,在半空中獵獵生風。
形容略顯狼狽,唇角染血,但依舊含著笑意。
而不遠處的奚華,一手執劍,一手懷抱著昏迷不醒的林宓。師徒二人的衣衫皆被鮮血染透。
奚華的左肩扎著一柄斷劍,大量的鮮血,從傷口處汩汩涌了出來。
他似乎沒有痛覺,毫不在意自己的傷,只是低頭輕喚了幾聲“阿宓,快醒醒”,“師尊來了”。
可阿宓面色如紙,一動不動,若非還有微弱的呼吸和脈搏,同死人無異。
“想不到堂堂玉霄宗的執法長老,居然光明正大地欺負我一個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