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風雪太大,眾人都是三、五個成群,窩在一起的,有的弟子怕走丟,還手拉手,或者牽著衣袖。
江玉書跟燕郎亭針尖對麥芒,林素秋在前面開道。
所以,也沒其他人盯著牧白了。
牧白左右環顧了一圈,然后吸溜吸溜凍得酸疼發紅的鼻子,抱著臂,聳著脖子,悄悄往師尊身旁湊。
雖然師尊身上也一片霜寒,但師尊好歹也是個活人。
牧白往奚華跟前蹭了蹭,放慢腳步跟師尊保持差不多的節奏。
奚華冷眼睨他,實際上,他已經睨了牧白一路了,從出客棧,到現在一腳踏在深山里,就一直在背后冷睨著牧白。
小白好似故意躲他,一出客棧腳下就跟抹了油一樣,一溜煙就跑隊伍最前面了,直到現在風雪大得幾乎能壓死個人,才漸漸落在后面,同他并肩。
“師……師尊……”牧白又吸了吸鼻子,凍得哆哆嗦嗦的,“冷,好冷……”
“冷你還走這麼快?怎麼,后面有鬼在追你嗎?”奚華冷笑。
牧白趕緊搖頭,發間的積雪,簌簌簌地飛濺,好像一只在雪地里打滾的狐貍,在抖擻著皮毛上沾的白雪。
他一口否認了:“不,不是的,沒有鬼在追我。”
只是有一條瘋狗,一直在后面追著他不放而已。牧白從前是堅定的唯心主義者,對待神鬼一說,他一般是這麼對待的。
對他有利的,那就是神明顯靈。
對他不利的,那就是封|建|迷|信。
什麼鬼不鬼的,他平日里不做虧心事,夜半自然不怕鬼敲門。
牧白只是害怕師尊而已。
比起鬼,明明師尊更可怕。
但他現在凍得受不了了,兩腿都僵了,有心找個人討口酒喝驅驅寒,但奚華的規矩是,下山游歷不允許喝酒。
所以,誰身上也沒有。
牧白真的快要凍哭了,如果他不是個鐵骨錚錚的男人的話,他現在真想掉眼淚,不過以現在的氣溫,眼淚是前一秒滾出來的,后一秒直接凍成冰珠子的。
奚華見他實在凍得可憐,心腸已經開始軟了,但一想到牧白直到現在都沒有解釋狐毛大氅的去向——他懷疑分明是被燕郎亭拿走了——互贈定情信物,是吧。
牧白送燕郎亭帶著體香的溫熱狐毛大氅,而燕郎亭回贈他重金買下的貂毛大氅,是這樣的吧?
在奚華的眼皮子底下,玩這種有情調的小把戲?
這就是牧白無法開口解釋的原因,對吧?
奚華冷笑:“旁人都不冷,就單你冷,莫不是旁人都是草木,而你是金玉?”
牧白本來是想點點頭的,但轉念一想,覺得師尊的語氣有點酸,好像是能倒拔垂楊柳的林妹妹。他嘖吧嘖吧嘴,心想,拉倒。
使喚狗不如自己走。
他自己咬咬牙,撒腿跑起來,跑累了就不冷了。
牧白深呼口氣,吸了滿腔的寒風,薄刃般割著他的鼻腔,幾乎能嗅到甜膩的血腥氣。
剛想抬腿跑開。
后領就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住了。奚華冷笑:“想跑?還想往哪里跑?!”
是要去尋燕郎亭嗎?不準!
什麼貂毛大氅!
惡心至極!
既然小白這麼怕冷,又和燕郎亭眉來眼去,郎情妾意,舊情難忘——那麼,奚華就活|剝|了燕郎亭的皮,制作成世間獨一無二的皮衣,套在小白的身上。
這樣一來,再是人間風雪載途,小白也不會冷了吧?
牧白詫異又郁悶地回頭:“師尊?”還恰到好處地吸了吸鼻子,立馬眼淚汪汪起來,“嗚,師尊。
”
奚華:“……”
“知錯了嗎?”
牧白:“嗚,知道了!”呸!他才沒錯!
一定要說他有什麼錯的話,也錯在太天真無邪,單純善良,錯信了統子的鬼話!
統子是出去賣了嗎?
任憑他在人生地不熟的修真界活受罪,還不出來助他一臂之力?
坑爹一把,對統子來說有什麼好處?
他不就是毆打了統子一回,罵了幾句,也沒怎麼過分啊……統子怎麼那麼小心眼,還記恨上了!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
牧白乘勝追擊,趕緊雙手合十舉過額頭,紅蘿卜一樣的十根手指,來回搓啊搓的,一副可憐兮兮求饒的姿態。
奚華:“……”
算了。
這事歸根結底不怨小白,小白年幼天真,又善良漂亮,燕郎亭陰險狡詐,狼子野心,必定是燕郎亭用了什麼卑劣手段,威逼利|誘了小白。
不怪小白,是燕郎亭的錯!
對,是燕郎亭的錯!
牧白正尋思著,光是蒼蠅搓手,可能態度還不夠誠懇,要不然,再唉聲求幾句?也不是啥大事。
識時務者為俊杰嘛,干嘛要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他一向很能屈能伸。
哪知話還沒出口,右肩一緊,整個人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大力拉扯,嘭的一下,直接撞進了師尊懷里。
牧白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啥,眼前就猛然一黑,迎面就被衣衫包裹起來了。他整個人在奚華手里,就跟面團捏的小人兒一樣。
提溜起來,隨便團一團,捏一捏,解開衣衫,然后將團成了小球的牧白,直接往衣服里一塞。
再雙手攏起衣衫。奚華一系列動作無比自然,無比快速,甚至連走路的步伐,呼吸的節奏,都沒有亂半拍。
待牧白反應過來時,他就好像一只樹懶,直接掛在了奚華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