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郎亭見他現身之后,便起身恭敬行禮,跪拜在其腳下,兩手交疊越過頭頂,再緩緩放下,手背貼地,頭顱也順勢低了下去,輕觸地面,姿態卑微,卻也虔誠。
他語調平穩,同在牧白面前判若兩人,沒有任何一絲撒嬌意味地開口:“拜見兄尊。”
此人便是魔界魔尊的長子,也是魔界下一任魔尊,同小魔君一母同胞,血濃于水。
名喚燕危樓。
魔界稱之為長君,稱燕郎亭為小魔君。
“起。”燕危樓垂眸瞥了地上跪拜的弟弟一眼,語氣淡漠地開口:“你受傷了。”
“一點小傷。”
燕郎亭起身,對自己受傷一事,并沒有反駁,看起來依舊風輕云淡的。
“臉……?”
“臉更沒事。”燕郎亭一臉癡迷,伸手輕輕碰了碰已經|腫|起來的面頰,露出了詭異又瘋狂的笑意,“我就喜歡這種感覺。”
燕危樓微微蹙了蹙眉,已經明白他臉上的傷,是如何來的了,只怕又是出至那人之手。
其實,他與郎亭雖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他年長了郎亭許多,自幼一個跟隨父親南征北戰,一個在母親身旁承歡。
養出了截然不同的性格。
他依稀記得,母親還在世時,郎亭乖巧,懂事,謙卑,討喜。
自己雖對郎亭沒什麼感情,但他們終究是血濃于水的兄弟。父尊也總是耳提面命,決不允許兄弟鬩墻,同室操戈。
否則,他們魔界的未來,只怕和現如今戰火紛飛,民不聊生的妖界沒什麼分別。
但自從母親死后,燕郎亭就開始性情大變,從原先的乖巧懂事,變得桀驁難馴,乖張任性,陰晴不定,還睚眥必報。
誰若是惹了燕郎亭不高興,他就一定會想方設法地報復,即便自傷八百,也在所不惜。
唯獨……就唯獨對牧白百依百順,任打任罵,實在有失魔界顏面。
燕危樓瞇了瞇眼睛,語氣危險地警告他:“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在外抹黑魔界的臉面。”
“知道。”燕郎亭笑得燦爛,后槽牙磨得咯噔咯噔作響,“兄尊放心,我有分寸。”
他又拿出了那把折扇,正欲展開,又突然想到了什麼,臉色頓時又有點難看。
攥緊折扇,燕郎亭忽然抬眸,面露兇光地咬牙:“兄尊!阿白信上所言不假,奚華根本就不是尋常表現出的月朗風清,仙風道骨!他骨子里窮兇極惡,手段凌厲,根本就不是什麼慈悲心腸!”
“我就說,為何阿白如此痛恨自己的師尊,又為何死都不肯再回玉霄宗!”
“豈有此理!”
燕危樓:“你找我來,就為此事?”他似乎很失望,轉身便要離開。
是他太高估自己這個弟弟了,本以為郎亭這麼急切地派人求見,是有什麼緊急之事。
他這才放下手里繁冗的公務,親自趕來一見。
結果,令他大失所望。
原來就為了一個牧白。
區區一個牧白,就讓郎亭方寸大亂。
他暗暗搖了搖頭,在此刻和父尊的看法完全一致,待時機成熟,可以逼郎亭一把,讓他殺愛證道,突破現如今的修為瓶頸。
如此一來,魔界的將來前途似錦,他繼任魔尊,郎亭做他最衷心的家臣。
“是也不是。”燕郎亭出聲阻攔,笑著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不久前父尊不是提過一嘴,說他房里養的一只雀兒翅膀硬|了,竟串通侍衛逃出魔界。”
他邊說,邊往兄尊的身旁靠近,笑容也越發詭異:“聽說,肚子里還揣了個球呢。
”
燕危樓頓足:“你的?”
“……”燕郎亭差點沒一口氣把自己噎了,既好氣,又好笑道,“兄尊,你不要一本正經地和我開這種玩笑!那種貨色,豈能入我的眼?”
燕危樓:“有話直說。”
“我就是想啊,那侍衛已經被父尊命人行了梳洗之刑,可那賤人還在外逍遙,萬一,她肚子里的球,真是父尊的骨肉,又豈能在魔界之外降世,這是滄海遺珠啊。”
頓了頓,燕郎亭又故作姿態,娓娓道來,“兄尊,在這個世間,我只認你一個手足兄弟。我不管你怎麼看待我,但郎亭愿意為你而死。”
才怪。
他只愿意為了阿白死。
燕危樓略一思忖:“那好,你去殺了他們。”
他也只認郎亭一個弟弟,雖然郎亭總是在外惹是生非,令他頭疼。
燕郎亭要的就是這句話,趕緊乘勝追擊道:“我已經派人去查了,那賤人服用了易容丹,逃至了人間。我須得在人間待上一段時間,但須得有一個正當理由,來蒙騙父尊的眼睛。”
“你想要什麼?直說無妨。”
“我想要魔界的通關令牌。”
只要拿著這塊令牌,就可以肆意在其他幾界暢通無阻,諒奚華也不敢再輕易傷他。
那麼,他也就能如愿以償地接近阿白了。
頓了頓,燕郎亭又道:“父尊若是問起,只管說我去追男人了。”
燕危樓眉頭又蹙緊了些,突然很想在弟弟另外一邊沒受傷的臉上,狠狠打一巴掌,好讓他清醒清醒。
追男人追到這種份上,真是有失魔界的顏面。
但看在早逝的母親顏面上,他還是忍住了。抬手一揮,一塊通體漆黑的令牌便浮現而出。
燕郎亭伸手接過,喜出望外地拱手:“多謝兄尊!郎亭定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