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子時,東南方向有一座拱橋,我在那里等你,不見不散,最愛你的燕哥哥。
這最后一句話幾乎排了整整一張桌面,芝麻密密麻麻,看得牧白密集恐懼癥都要發作了。
就在此時,大師兄的聲音再度響起:“牧師弟,床鋪好了,你可以進來睡了。”
牧白趕緊要把芝麻收拾干凈,哪知再低頭一瞥,原本密密麻麻的芝麻粒,已經憑空消失了。
該說不說,燕郎亭有句話說得挺對,魔界的術法確實高明。
牧白就是做夢都想不到,一粒芝麻還能這麼玩。
“就來。”
牧白應了一聲,起身往里間走。
這客棧哪哪都還行,就是床鋪不太行。
房間明明很寬敞,偏偏就放一張床,要是搞個標間多好。
他瞥見大師兄跪在地上打地鋪,誤以為這個地鋪是給自己打的。
畢竟在修真界,尤其是宗門,制度還是很嚴苛的,師兄就是師兄,始終壓他一頭。
牧白直接往地上一坐,就要脫靴子,就聽林素秋說:“起來,你去睡床。”
“啊?我睡床?”牧白一愣,“大師兄要睡地上啊?”
“那多不好意思啊,大師兄,我怎麼可以撇下你,自己睡床呢?”
牧白嘴上說不好意思,實際上已經翻身撲到了柔軟的大床上,還翻身卷被子,將自己卷成了毛蟲,只露出了頭和腳。
“要不然,大師兄跟我一起睡?”
牧白賭一包辣條,大師兄絕對不會和他一起睡的。
果不其然,立馬被拒絕了。
“你身子嬌弱畏寒,如今數九寒天,外頭冰天雪地,屋里雖點了火爐,當睡地上終究還是冷。”林素秋動作麻利地打著地鋪,聲音輕柔,“我一會兒就和玉書一起守夜,今晚不用你守,你只管睡覺便是了。
”
“那個,大師兄,你今晚出去了,應該還沒人跟你說,后面發生的事。”牧白打了個哈欠,“不過我想,江玉書一會兒肯定會跟你說的。我今晚也得守,大師兄一會兒回來,就輪到我了。”
林素秋微微愣了愣。
他此前是按照師尊的吩咐,對牧白特別照顧,原本他還暗暗有些憤懣。
眼下聽牧白如此說,難道,在師尊的心里,其實并沒有格外偏寵牧白?
不過是憐憫牧白家中突逢大難?
如此一想,困擾了林素秋一晚上的煩悶,頓時就消散了。
“好,那我先去換崗了,你早些休息,要不要留燈?”
牧白跟綿羊似的,在被窩里咩咩叫:“要留。”
林素秋點了點頭,起身走了出去,輕輕把房門關嚴了。
等人才一走,牧白就從被子里翻了出來,打算先睡會兒,養養精神,好應付今晚。
可他翻來覆去,卻怎麼也睡不著。
一時想起小魔君說,今晚橋頭相見,不見不散。
一時又想起晚上奚華那冷冰冰的眼神。
腦袋里暈乎乎的,就是睡不著。煩悶得讓人幾乎要發瘋了。
牧白猛然掀開被子,氣呼呼地想,自己現在過得真憋屈啊。
居然怕奚華怕得跟什麼一樣!
今晚至多不過挨頓打唄?
然后再加一頓狠|操,也許是先|操|再打,也可能是先打再|操,又或者是邊|操|邊打。
反正橫豎都是要受點皮肉苦頭的。
火爐子燒得正旺,風箱里呼呼呼地吹。屋里熱得很,他悶得厲害。
索性穿上靴子,打算出去透透氣。
牧白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門,站在二樓望去,見大師兄和江玉書正坐在一起小聲閑談。
江玉書口若懸河,眉飛色舞。
大師兄則是眉頭緊鎖,時不時地插幾句話。
牧白不想讓二人看見自己深更半夜還在外溜達,索性就打算找個沒人注意的角落,翻窗出去。
他裹緊身上的狐毛大氅。
在二樓最拐角的地方,找到了一扇半開的窗戶。
他先是探頭,見窗下就是一棵大樹,跳下去,或者爬上來都很容易。
牧白輕手輕腳地翻過窗戶,借著大樹,平穩落地。夜色正濃,他左右環顧了一圈。
也沒看見什麼人。
只看見馬廄里關著幾匹馬,正低頭吃草,聽見動靜,還抬了抬頭,很快又繼續埋頭吃草了。
外面天寒地凍的,冷風一吹,牧白果然清醒了許多。
他抬頭望了望天,黑燈瞎火的,云霧遮月,天上連半顆星星都沒有。
隱隱還有悶雷翻滾,似乎想下雨,他突然又想起小魔君了,不知道那貨等不來他,知不知道先走。
不過,這也不是牧白應該操心的問題。
他又站外頭吹了會兒冷風,連鼻涕都凍出來了,手腳也一片冰冷。
正打算調頭回去,忽聽身后傳來細微的腳步聲,猛地轉身一看。
來人竟是江玉言。
深更半夜的,居然也沒睡。
“牧師弟,你似乎有什麼心事,不妨說出來,也許,我能幫你出點主意。”
牧白驚訝,心說,自己難道都把心事寫臉上了嗎?這麼明顯的?
他搖了搖頭,長長嘆了口氣:“我只是在想,到底是誰這般心狠手辣,居然利用尸傀殺我牧家滿門,還有我那哥哥……”
想起牧大臨死前說的話,牧白就覺得非常詭異,也可疑。
江玉言走上前來,笑道:“他死都死了,你還惦記著一個死人作甚?死了便罷,人活著總是要往前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