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奚華早有所料一般,語氣淡淡地吩咐,“保護好其他人,莫讓他們受傷。”
林素秋拱手應是,忙起身,一把抓過長劍,正要離去,忽又想到什麼,回眸一瞥,剛好風吹車簾,掀開了一條縫隙。
以他的角度望去,就只看見了拖在地面的狐毛大氅,再多的,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他暗暗攥緊了手里的劍,把心一狠,轉身便離開了此地。
等人一走,奚華就把流珠扯了出來,牧白一陣咳嗽,好半晌兒才喘勻了氣。
他現在不太能正視奚華了,尤其自己現在受制于人,就更加不能正視了。
所以,他選擇閉上眼睛,臉上的冷汗,順著酡紅的面頰,簌簌滾落下來。
又被一根冰冷的手指,貼著面頰緩緩摩挲。
師尊的聲音聽起來既溫柔,又蠱惑,好像哄孩子一樣,輕聲細語的,但說出來的話,卻又字字誅心,像是淬了毒的刀子。
“小白,你不乖,你說,師尊應該怎麼懲|罰你,你才能學乖?”
牧白趕緊搖頭,顫聲道:“不,不用懲|罰!我是那種越打越不乖的類型!需要……需要哄!”
“越哄越乖,我不是倔驢,是順毛驢!”
狗比奚華!
平日里真踏馬能裝模作樣呵,他怎麼一早沒看出來,奚華居然是這種貨色?
阿統!阿統!
快滾出來!
再不滾出來,牧白都要開口罵娘了!
但為了能夠順利攻略奚華,然后,回家參加高考,牧白連續深呼吸,還是慢慢將到嘴的臟話,往回吞咽。
小嘴一抿,眼淚珠子就簌簌往下滾落。
“師尊,我錯了。”錯你媽!
“對不起,師尊。”狗比奚華!
“我再也不敢了!”真想打得你滿地亂爬!
奚華微微一怔,有些匪夷所思。
他本以為,牧白是不會這樣輕易服軟的,最起碼,也得面紅氣喘地罵個幾句。
竟想不到,這家伙還挺能屈能伸,眼淚說掉就掉,是水做的麼?
一哭眼眶就泛紅,一哭就淚眼婆娑惹人憐。
小白是什麼品種的嬌嬌小姐,說哭就哭了,奚華的腰帶還沒纏上他的脖子,巴掌也還沒落到他的身上……什麼暴|行都沒有施展呢。
小白居然就已經哭著認錯了,還哭得直抽抽。
奚華:“……”
不可思議,匪夷所思。
十年未見,小白昔日的硬骨頭,竟軟成了這樣。若非親眼所見,實在難以相信。
但即便如此,奚華還是不打算輕饒了他,一把掀開狐毛大氅,又一掌將車簾掀開。
刺骨的寒風,瞬間就竄了進來。
果不其然,小白嬌嬌滴滴的,特別畏寒,一直往他懷里縮,但奚華身上也不熱。
小白兩面受敵,好像是釘在劍上的死魚。
一直在瑟瑟發抖。
“冷麼?”
“嗯,冷!”
牧白回答地相當誠懇,心里再度罵起了奚華,他就知道統子不靠譜,丟他一個人在修真界,人生地不熟的。
居然連主角受是個白切黑的芝麻湯圓,這麼重要的事情,都不告訴他!
他吸溜吸溜鼻涕,凍得眼淚汪汪的,看起來就更加可憐了。
奚華笑得非常開心,他有意羞辱牧白,就鉗著他的下巴,逼迫道:“冷的話,那你就求一求師尊,求師尊把車簾拉上。”
他篤定牧白骨子里,還是個倔驢,不可能過了十年,就截然不同。
而且,牧白從前可是牧家上下,眾星捧月一般的金貴少爺。從小就躺在錦繡堆里長大,父母對他格外溺愛嬌縱,說他是嬌貴的鳳凰兒,一點都不為過。
既是嬌貴的鳳凰兒,又如何會輕易求饒?
奚華就是想讓牧白也嘗一嘗,跌落塵埃的滋味。
哪知牧白聽罷,居然沒有任何猶豫,斬釘截鐵地道:“師尊,求你了!”
奚華:“……”
他求饒的速度太快,讓奚華再度錯愕。
“師尊,我已經求了!”他都求過了,師尊必須要履行諾言,把車簾拉上!
要不然就是言而無信!
言而無信的大人,是要生吞一百根鋼針的!
奚華頓時啞口無言,雖然心中隱隱不悅,但還是信守諾言,一記掌風,將車簾再度拉上,寒風盡數被斬斷在了車外。
馬車里的氣氛,凝重得要命。一滴冷汗,緩緩順著牧白清俊的側臉,流過頜骨。
牧白艱難地吞咽著口水,回眸直勾勾地盯著奚華,奚華才說了個“你”字,就立馬脫口而出一句:
“我知道錯了!”
奚華:“我……”
“我再也不敢了!”
奚華:“閉……”
“求師尊饒命!”
牧白一口氣,連續搶答三次,每一句都斬釘截鐵,絲毫不拖泥帶水,倘若不是因為,他面色酡紅,身體直顫,奚華都會覺得,他是不是天生浪|蕩,就喜歡被人這樣對待。
奚華被堵得沒了話講,抬手就捂住了牧白的嘴,冷呵了句:“你給我閉嘴!”
然后手心處就麻酥酥的,很清晰地察覺到,小白剛剛狠狠抿住了嘴。
就……就特別乖,令人匪夷所思的乖。他從未見過,這麼乖順的孩子。
說什麼聽什麼,乖順,服帖,柔弱,還可憐。
乖巧到奚華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訓斥他,懲|罰他了。
好像刁難乖巧的徒弟,這本身就是一種罪過。
奚華再度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轉念想起,方才那陣踏碎枯葉的聲音,應該是又一波行尸追了上來。
昨夜,他獨自前往查探,斬落下了為首的行尸,在其身上,察覺到了一絲詭異的氣息。